第155章 泪别离

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，村庄便已被一层淡淡的离愁所笼罩。周凝楚站在家门口，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，心中百感交集。原本，他打算给桑叶写一封饱含深情的信，托人转交给她。可思绪万千，竟不知从何落笔。

他即将奔赴战场，归期未定。想到要与他的小女人分别，他的内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，空落落的。答应过要带她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，如今也成了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。虽然这失约并非他所愿，是不得不为之，可他还是觉得亏欠了她。桑叶总是那么乖巧懂事，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，让他更加怜爱，也更加不舍。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，他多想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告诉她，可时间仿佛永远不够用。

自从到武装部报到后，他就开始了全封闭式的训练，与外界彻底隔绝，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无法拨出。然而，他的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渴望，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，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杨，身姿曼妙，顾盼生辉。那一瞬间，周凝楚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，一股热流涌上心头，几乎要夺眶而出，被他竭力压制了下去。

她依偎在他怀里，娇小的身躯，温柔的话语，将他的怀抱和心脏填得满满当当。她的突然出现，像一道温暖的光芒，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，带来了无尽的惊喜。她说的那些话，没有丝毫的犹豫，充满了给予，让他的心瞬间融化成一滩春水。他这才意识到，短短十日不见，他对她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，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刻骨。爱情，真是这世间最美好，却也最折磨人的东西啊。

“傻丫头，哭什么？”周凝楚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，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，不由分说地塞进桑叶的衣兜里，“拿着，我用不上，你拿回去贴补家用。小叶，答应我，好好照顾自己，好好照顾咱爸妈。我不在的时候，家，就交给你了。”

桑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止不住地往下落。离别，无论对于谁来说，都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。

“嗯，你放心吧，我会照顾好他们的。”她拼命忍住哭泣的冲动，努力地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，生怕浪费了这短暂的相聚时光，“南川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？你一定要回来，我等你。”

周凝楚的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巨石，沉甸甸的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。他知道，此一去，前途未卜，生死难料。
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，“周队长，请尽快归队！”

栅栏内外，两颗心不得不再次分离。

离开了彼此的怀抱，他们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。

眼泪，终究还是决堤了。一个任其肆意流淌，一个却强忍着咽了回去。

周凝楚挺直腰板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迷彩服，后退一步，对着桑叶敬了一个端正而标准的军礼。他的眼神坚定而深沉，仿佛要将她的身影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。

“南川，你什么时候走？”桑叶朝着周凝楚的背影，声嘶力竭地追问道。

周凝楚的脚步微微一顿，却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只是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，“回去吧，路上小心点儿。”

说完，他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，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。

桑叶紧紧地抱着两根冰冷的金属栅栏，在凛冽的寒风中独自伫立。寒风无情地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，带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温度，皮肤干巴巴地疼。

她像一尊雕塑般，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许久，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，一步一步地往回走。漫长的路途仿佛没有尽头，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只觉得双腿越来越沉重，几乎失去了知觉。

当她终于回到家时，已是疲惫不堪。推开家门，只见李红梅正和潘珍坐在热炕上闲聊。

看到她回来，潘珍连忙跳下炕，接过她手中的布兜子，麻利地把东西放到下屋，然后回到屋里，看到桑叶正费力地脱着厚重的大棉袄。

她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，解领口的盘扣时，手指笨拙得解了好几次也没能解开。

“四嫂，你快帮小叶一把，外头太冷了，肯定是手冻僵了。”潘珍关切地说道。

潘珍的手刚伸到领口，桑叶这才回过神来，连忙后退一步，转头看到一脸关切的李红梅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周大娘来啦，四婶儿，我自己来就行，你快上炕和周大娘接着唠。”

李红梅是个心思细腻的人，她一眼就看出桑叶哭过，以为她受了委屈，想起临走时当家的对她的嘱咐，连忙下炕，关心地问道，“小叶啊，你这是咋地啦，好端端的，像是哭过了？告诉大娘，是谁欺负你了？”

几天前，周长山悄悄地告诉她，周凝楚即将正式入伍，并且要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。上级下了通知，要他这个村长带头照顾好军属，让周凝楚在部队上安心服役，没有后顾之忧。

这几天家里事情多，刚一闲下来，她就赶紧过来看看这一家人过得怎么样，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。无论遇到什么难事，都可以向村里提出来，周长山说了，他能解决的就直接解决，解决不了的，他会向上级反映，肯定会有解决的方案。

她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第一次上门，就撞见桑叶哭泣。回想起年前陈家和桑家闹出的那些龌龊事，李红梅的第一反应就是，桑叶这是被人欺负了。

这个念头让李红梅怒火中烧，她下定决心，一定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，然后为桑叶讨回公道，“是陈临默那小子，还是老桑家的人？你告诉我，大娘给你做主！”

桑叶意识到李红梅误会了，连忙挤出一个笑容，“大娘，外边风大，沙子迷了眼，不是哭的。您快上炕和我四婶唠吧，好不容易来一趟。”

“真的没事？”李红梅仍然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。

“真的没事，您放心吧，要是有人欺负我，我一定找您做主去。”桑叶语气坚定地说道。

李红梅拉着桑叶的手，和声细语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，再三叮嘱她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村里，村里一定会尽力帮助她们，这才放心地离开了。

见过周凝楚的桑叶，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，但同时也滋生出新的担忧。此时的她，只要一坐下来，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周凝楚的身影，思绪如潮水般涌来，让他无所适从。她总是忍不住去想他的去向，想他是否安全，想到脑瓜子嗡嗡作响。

为了转移注意力，她把家里秋天储存好的菜籽拿出来，一样一样地检查和筛选，希望能借此驱散心中的焦虑和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