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死鬼老公

往往越是看似云淡风轻的失去，其后劲才更为绵长悠远，令人难以释怀。

寒风凛冽，桑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准备步行前往镇上。周凝楚不在家，她又不会驾驶那铁疙瘩，只能靠着双腿丈量这片土地。

她揣着三十块钱，迎着刺骨的寒风，踏上了通往村东头的道路。

桑家老宅，孤零零地伫立在村口小道旁。

在这本该热闹喜庆的大正月里，老桑家的烟囱却死气沉沉，连一丝炊烟都不曾升起。破败不堪的院墙，仿佛风再大一些便会轰然倒塌，低矮的土坯房黑黢黢的，如同一个沉默的伤疤，无声地诉说着当年桑叶被逐出家门时，那场大火的无情与残酷。

糊着窗户的纸张早已泛黄发黑，像是多年未曾更换，透着一股粘腻的污浊感。

从上到下，从左到右，抑或是从里到外，这老宅丝毫不见过年的喜庆气氛，甚至连一副象征吉祥的对联都未曾张贴，显得格外冷清萧瑟。

然而，这一切与桑叶并无瓜葛。

此前，为了替原主讨回公道，她心中确实曾怀着让桑家人不得善终的念头。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，她幡然醒悟，唯有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，让桑家人羡慕嫉妒恨，才是对她们最好的报复。

于是，她果断地将精力从“打怪”转移到了“升级”上。

正如古人所言，有钱能使鬼推磨。

因此，当她路过桑家时，内心波澜不惊，毫无涟漪。她的注意力，全都集中在远行的周凝楚身上，牵挂着他的安危。

然而，世上总有些人，偏偏喜欢无事生非，一天不折腾就浑身不舒服。

这不，桑叶正走得好好的，突然被人叫住了，“桑叶。”

声音很是熟悉，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腔调。

桑叶本不想理会，觉得纯粹是浪费时间。

可那人紧接着又说道，“桑叶，大冷天儿的，上哪儿去呀？是找你那死鬼老公吗？”

桑叶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关键信息。

其一便是“老公”这个词汇。这个称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，才开始逐渐在东北地区流行起来。

七十年代，人们对家中男主人的称呼，要么是“当家的”，要么是“我家老爷们儿”，再不济也是“我家那人”。

称呼为“老公”的，绝无仅有！

其二，便是那句“死鬼老公”。

这让她更加确信，桑晓婉也是穿越而来的。而且，她知道周凝楚去了哪里。

是啊，在原著中，她和周凝楚相伴一生，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，知道他的去向也在情理之中。

桑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，转过脸，看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桑晓婉。

这一看，着实让她吃了一惊。

仅仅半个多月不见，桑晓婉竟然又瘦出了新高度，简直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。她眼窝深陷，眼珠黯淡无光，眼底还压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邪气。

听说那天事发之后，陈桑两家人坐在一起，商量陈临默和桑晓婉的婚事，双方家长的意思是让他们继续过下去，桑晓婉也表示同意。

唯独陈临默，态度坚决，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。他说不离婚可以，但他不可能再碰桑晓婉一下，更不可能再管她。

听说桑晓婉回家之后就一病不起，高烧不退，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。大年三十那天，桑长河用架子车将她拉到镇上医院，打了好几天的点滴。

一个芳龄二十的年轻女孩，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，着实可怜。

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桑叶并不同情她，反而有着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抵触。

都说人之初，性本善。可桑晓婉有黄淑娟那样的母亲，又怎么可能善良得起来！况且此前，她对桑叶的欺凌，也是实打实的恶劣。

桑叶有要事在身，本不愿与她过多纠缠，只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太过刺耳，让人听着就觉得不舒服，所以她决定必须得和她理论一番。

“老公是什么？”

桑晓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，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。她抿了抿嘴唇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，并没有直接回答桑叶的问题，而是话锋一转，问道，“听说周凝楚被武装部叫走了，你知道他干啥去了吗？”

“你知道？”桑叶有意套桑晓婉的话。

“知道啊，但我就是不告诉你。”

桑叶撇了撇嘴，语气讥讽地说道，“不知道就说不知道，我也没非得问你，在那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，真是。”

说完，她抬脚就要离开。

桑晓婉急了，双手紧紧抓住院门的门框，像是想要打开门冲出来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，最终还是没有出来，而是扯着嗓子喊道，“哈哈，你就等着吧，等周凝楚回来，他就会变成一个废人！知道什么是废人不？哈哈哈，可笑死我了，就是不能做那档子事儿，不是个男人！

桑叶，你说你这命活着干啥。被退亲也就算了，还找了个不能人事的男人，以后得守一辈子活寡，哈哈，想想我都解气！”

经过桑晓婉这么一提醒，桑叶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，找到了原书中关于这段剧情的一小段描写。

说是周凝楚娶桑晓婉不久后，便消失了两年。

等他再次回来时，就和桑晓婉分居了，一辈子都没有生孩子。

而这件事，正是周凝楚和桑晓婉婚姻关系走向破裂的开端。

为此，桑晓婉可没少闹腾，她去周凝楚上班的地方闹了无数次，弄得周凝楚灰头土脸，被人背后指指点点。

后来，周凝楚忍无可忍，干脆卷起铺盖卷儿，搬到公司宿舍去住了。每个月定时定量地给桑晓婉打钱，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趟。

至于这两年时间里，周凝楚去了哪里、做了些什么，书中则没有详细说明。

桑晓婉的这番话，桑叶听明白了，她的意思就是说，这次周凝楚出去，会受伤，然后落下不能人道的毛病！

不能人道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，确实是无比残忍。

桑叶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。

只是桑晓婉这个人，实在没有什么可信度，所以桑叶也没有太往心里去。

因为她明白，该发生的事情，肯定会发生，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。如果周凝楚真的落下那个毛病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

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这世上的事情，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