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腌菜香

冬日的集市上，人声鼎沸，热气腾腾。周凝楚神色淡淡地瞥了桑叶一眼，什么也没说，便迈开长腿，径直朝前方走去。

桑叶本想开口问他要去哪里，让他快去快回，万一那头租来的驴发起脾气，她可制不住。然而，她还没来得及出声，最早来光顾的那位大爷和大姨便一前一后地跑了回来，他们手里捧着一个明显更大的搪瓷盆，扶着驴车的车板，气喘吁吁。

“姑娘，还有没有了？再给我来个十斤！”大爷迫不及待地问道，声音洪亮。

“对对对，我也要，再要十斤！”大姨紧随其后，生怕落了后。

“我拿回去，二斤，一顿早饭就吃掉一半儿了！姑娘，你这萝卜是怎么腌的？竟然这么好吃！”大爷语气中带着惊叹，显然是被桑叶腌制的萝卜深深征服。

桑叶笑盈盈地解释道：“大爷，大姨，实在不好意思，一共就剩下这点了，大概十七斤左右。您二位看看怎么分合适？”

看得出来，两位老人彼此相熟，简单商量了一下，便达成了共识：大爷家人口多，要九斤，大姨要八斤。

就这样，一百二十斤的腌菜，比桑叶预想的还要快，便销售一空。她甜言蜜语地送走了两位顾客，并约定好下次赶集还来光顾。接着，她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。

大大小小的盆子摞在一起，带回去清洗。秤和盘子等用具，也要放回布袋，一并收拾妥当。

正当她将一切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，周凝楚也从人群中走了回来。他身材高大挺拔，即使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也能一眼被认出来。

周凝楚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点心，递给桑叶，声音低沉，“糖三角，吃吧。水壶给我，我去那边给你打碗豆浆。”

早上三点多就起床了，一直忙碌到现在，快十点了，桑叶确实感到又累又饿，前胸都快贴到后背了。她接过油纸包，打开，拿出一个糖三角便咬了一大口。麦香中带着丝丝甘甜，在她口中蔓延开来，她舒服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，脸颊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。

冬日的阳光洒落下来，并不刺眼，反而带着一丝暖意，将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。

周凝楚走回来时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：桑叶眯着眼睛，仰望着天空，腮帮子微微鼓起，像一只正在偷吃东西的小仓鼠，可爱至极。

“我吃了两个，这三个给你吃。”桑叶看到周凝楚，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，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，接着拍了拍自己腰间系着的自制小钱包，眉眼弯弯地说道，“哎，真是把我饿坏了。不过呢，饿点也值，现在腰包鼓起来了！”

周凝楚接过油纸包，目光在她的小钱包上停留了一秒钟，确实鼓鼓囊囊的，看来今天她又赚了不少。

吃过东西，周凝楚提议在大集上逛一逛，桑叶便兴致勃勃地跟着他，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，然后赶到国营商店，给语儿和孩子们买了一些文具，便又一同坐着驴车往回赶。

她身上带着钱，总担心不小心弄丢了。另一方面，张志威订购的货量很大，时间也很紧，只靠四婶一个人，很可能来不及完成。

做生意，讲究的就是诚信，否则后患无穷。更何况，现在已经入冬，柳条会逐渐变干变硬，玉米叶子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大量流失水分，失去现有的柔韧性，到那时编织起来，就更加困难了。

回去的路上，周凝楚负责赶车，桑叶则枕着一条旧褥子，身上盖着另一条，舒舒服服地躺在车上，欣赏着沿途的风景。

七十年代的天空，没有污染，没有雾霾，也没有沙尘暴，湛蓝得澄澈透明，洁白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，像一群调皮的小山雀。

时间已经接近中午，太阳升到了头顶，早上下的那点小雪，也有了融化的迹象。车轮碾过路面，雪和泥土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一层浅浅的黑色泥浆。

这个季节最常见的鸟儿，便是麻雀和喜鹊了。它们落在田埂上，用尖尖的嘴巴，不停地啄着什么。他们的驴车经过，惊扰了它们，便又成群结队地飞向远方。

这个时代虽然贫穷落后，但其无处不在的淳朴和自然，绝对是后世之人，可望而不可及的。

快到村口的时候，桑叶坐起身子，准备将身下的褥子叠起来。她刚叠好一条，不经意间抬头，却看到村口站着一位女同志，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短款棉外套，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，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，正对着他们微笑。

竟然是秦明月！大中午的，她站在这里做什么？

秦明月人挺不错的，桑叶对她的印象也很好，她礼貌地回以一笑，并主动打招呼，“明月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是找南川有事吗？”

周凝楚不明白桑叶为什么会这么问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，瞬间变得黑如锅底，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只是扬起手中的鞭子，抽了一下，便赶着驴车，漠然地驶入了村子。

他真是觉得，桑叶特别想让他和秦明月之间发生点什么似的。

秦明月摇了摇头，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，只是那笑容，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苦涩的意味，“没有，我中午吃得有点撑，所以出来遛遛弯，消消食。”

“啊，那我先回家了，你要是没什么事，可以来找我玩。”桑叶热情地邀请道。

秦明月是个很不错的人，如果她真的是周凝楚的白月光，那她愿意撮合他们，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，也算是成人之美了。只是周凝楚不知道为什么生气，脸色拉得老长，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。

回到家后，桑叶将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，周凝楚要去还车，桑叶也要跟着一起去，却被周凝楚给拦住了，“只是去送个车而已，很快就回来，你跟着去干什么？”

“车子是村里的，我用了一上午，总不能白用吧。我去给周大爷送点钱，免得有人说闲话。而且，好借好还，再借不难嘛。”桑叶笑着解释道。

周凝楚拗不过她，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。

周长山一听桑叶要给钱，连忙摆手推辞，“乡里乡亲的，用个车，还是干正事，要什么钱啊！快拿回去，不要，不要。”

桑叶却坚持不肯，“周大爷，您听我说，车毕竟是村里的，能借给我用，就已经解决了我很大的问题了，我拿点钱是再正常不过的。而且，村里这么多人，我能借，别人也能借，家家都借，那不就乱套了吗？所以，以后我再用车，还跟您来借，借一次一块钱，就当是给小毛驴的草料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