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生死线

“伤者身中两弹，弹头已顺利取出。不幸的是，腹部伤口的位置靠近输精管，对其造成了难以避免的损伤。我们已竭尽全力，能否恢复，关键还要看他自身的意志力了。所幸，伤者求生欲望强烈，或许能创造奇迹。”医生摘下口罩，语气沉重，却又带着一丝希望。

在场的所有人闻言，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但神情依旧凝重，这消息，说不上好，但也算不上太坏。

周凝楚被缓缓推进一间单人病房，房间布置简洁，仅有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设备。

护士细心地调整着输液管，并将一些护理要点交代给桑叶后，便悄然退了出去。

桑叶深知，此刻的周凝楚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，屋里人多了，不仅无益于恢复，反而会耽误大家的正事。毕竟，罪犯已经落网，后续还有大量的善后工作。只有尽快将那些人绳之以法，才能对得起周凝楚所受的伤。

刘景堂留下小梁协助桑叶，自己则带领其他人先行离开，并留下了武装部的联系方式，以备不时之需。这实际上也暗示了，他们已做好了周凝楚可能发生意外的最坏打算。

桑叶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
病房内，只剩下桑叶和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周凝楚。
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，周凝楚面色苍白，双眼紧闭，一动不动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。

他身上未着寸缕，两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，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渗出。身上的被子似乎有些短，露出了他的脚尖。

桑叶心疼地脱下自己的外套，轻轻盖在他的脚上。失血过多的人，体温会急剧下降，保暖至关重要。

她默默地坐在床边，目光透过窗户，凝视着天空中刺眼的阳光，焦急地等待着奇迹的降临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转眼间，一天一夜过去了。

周凝楚依旧沉睡着，一刻不停的输液，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。

医生时不时地过来查房，每次桑叶焦急询问，得到的总是含糊其辞的回答。

没有人知道，周凝楚还能不能醒来，又会在什么时候醒来！

家里情况如何，周凝楚又会怎么样，这一切都像一块巨石，压得桑叶喘不过气，她身心俱疲，忧心如焚。

小梁轻轻敲门走了进来，劝桑叶出去走走，透透气。

桑叶没有拒绝，她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场漫长的战斗，她必须保持冷静和坚强。万一……有些事情还需要她去处理。

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
刚走下楼梯，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：“桑叶！”

这声音又尖又细，一听就知道是桑晓婉。

桑叶此刻实在没有心情搭理她，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，她甚至连看都没看桑晓婉一眼，便径直向前走去。

桑晓婉应该是来做孕检的，身边跟着赵三妹，却不见陈临默的身影。

“桑叶，我听说周凝楚受伤快要死了？陈临默不要你，好不容易换了个周凝楚，又要死了，你说你这是什么命啊！”桑晓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桑叶的冷漠，依旧喋喋不休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。

桑叶听到这话，原本平静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。

周凝楚是为了革命事业而受伤，绝不允许任何人拿他的伤口来亵渎！

“怎么，有闲心在这儿管别人家的闲事，你自己的那点腌臜事儿都处理干净了吗？”桑叶冷冷地回击道。

赵三妹听到这话，顿时觉得脸上无光，连忙拉着桑晓婉拨开人群匆匆离去。桑叶望着她们狼狈逃窜的背影，心中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。

周凝楚身负重伤，依旧坚持抓捕罪犯的事迹，已经在医院传开了。

许多百姓自发前来探望周凝楚。

人群中，有人认出了桑叶，得知她是周凝楚的家属，纷纷上前询问周凝楚的病房号，想要前去探望。桑叶一一收下他们的心意，然后婉拒了探望的请求，现在的周凝楚，最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。

回到病房，桑叶让小梁下班回家休息，自己则默默地坐在陪护椅上，守护着周凝楚。

医生过来例行查房，见周凝楚依旧毫无反应，建议桑叶多和他说话，这样或许可以刺激他的大脑皮层，有助于他早日醒来。

桑叶也明白这个道理，于是，她开始对着沉睡的周凝楚轻声细语。

“你不顾生死的冲上去的时候，心里在想些什么呢？害不害怕？”

“有人说你是英雄，我也觉得你是个英雄，很了不起。”

“周凝楚，都一天一夜了，快点醒过来吧，家里孩子和四婶还在等着你呢。”

“你真的有白月光吗？不知道桑晓婉说的对不对，秦明月是不是你的白月光？”

此时的周凝楚，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漫长而压抑的梦。

无尽的黑暗将他包围，四周空旷而虚无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
“这是哪里？有人吗？”他大声呼喊，回应他的，只有无休止的回声。

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走，周围的景象都毫无变化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感到疲惫不堪，想要坐下来休息片刻。

突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
“白月光是什么光？秦明月是谁？”

是那个尚未返城的女知青，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她？

周凝楚想要开口询问，但他的嘴巴却不受控制，他想用手拨开眼前的黑暗，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，可惜，他浑身无力，根本无法抬起手臂，眼睛所能看到的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
桑叶断断续续地说了将近一个小时，直到天色昏暗，口干舌燥，才不得不停下来。

周凝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，睡得异常安详。

她只好和护士打了个招呼，独自去食堂吃饭。

她没什么胃口，只是勉强咽下了一个两合面馒头和半份炒白菜，往回走的路上，又打了一份萝卜汤。她知道，自己必须要照顾好自己，才能更好地照顾周凝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