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冤家路窄

周凝楚过往的人生中，见过的女人形形色色，却从未有人像桑叶这般，让他感到措手不及。一夜之间，仿佛脱胎换骨，这转变实在太过突兀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小叶姐，啥饭这么香啊？”

桑叶猛然回头，瞧见周家四口整齐地站在身后，脸上挂着好奇。她赶紧拭去手上的水珠，走到周星身旁，拉起他的小手，语气轻快，“做了高粱米饭，还有土豆炖豆角，再拍个黄瓜，就能开饭啦。”

周凝楚默默地跟在桑叶身后，一言不发。他走进堂屋，看着桑叶熟练地舀起两瓢水倒进洗脸盆，然后将三个孩子的小手都放进去，细心地教他们如何洗干净。他没有上前，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
直到小山拉了拉他的衣角，他才回过神来，也学着桑叶的样子洗了把手。他不禁摇了摇头，嘴角微微勾起，意识到桑叶的感染力非同一般，竟能让他不知不觉地模仿她的行为。

周山带着弟弟妹妹往炕桌上端菜，桑叶则回到院子里，拧着刚洗好的被单。或许是今天做了太多活，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，拧了一次又一次，被单依旧湿漉漉的。

突然，一只大手从旁边伸来，接过了她手中的被单。只见那人双手并用，将被单卷起一拧，水便哗哗地流了下来。拧干之后，桑叶惊讶地发现，这效果竟然和洗衣机甩干的差不多，她忍不住惊呼，“周凝楚，你力气可真大！”

周凝楚身姿挺拔，眼神明亮，乌黑的头发衬得他更加精神。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，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。

孩子们在屋里不停地催促他们吃饭，桑叶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周凝楚，然后便打算离开。她深知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苛刻，决不允许自己被人抓住任何把柄，一定要清清白白地做人。就像陈临默和桑晓婉的事情，明明是两个人的错，可大家却更多地指责桑晓婉，说她不知廉耻，骂她不要脸。或许有一天，她会光明正大地搬过来，但那一定要在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的情况下。

临睡前，她躺在炕上思索着未来的打算。现在周凝楚已经出院，她不用再镇上和村里两头跑，可以节省不少时间。一方面可以专心照料她种的白菜和萝卜，另一方面，她还想给三个孩子各做一双棉鞋。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，没有棉鞋孩子们肯定会冻坏的。还有周山和周海上学的事情，也得抓紧时间安排。周凝楚现在手头拮据，她剩下的钱另有用途，不能随便动用。但是，她始终记得那句老话：再穷不能穷教育，再苦不能苦孩子。更何况，他们还是烈士的后代。如果连书都读不上，如何对得起那些长眠地下的革命先辈！所以，无论再怎么困难，也要把孩子上学的钱省出来。她做这些，完全是出于对孩子的爱，和周凝楚无关。

陈家和桑家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陈临默和桑晓婉的婚礼，黄淑娟最终还是提出了做炕琴的要求。老陈家考虑到桑晓婉肚子里的孩子，答应了。陈家昌拿出了积攒多年的几块木料，请了乡里唯一的木匠上门打造炕琴。赵三妹则去镇上买了三斤纤维素，这东西用水调匀后会变成透明的胶水，用来糊墙和棚顶，效果非常好。新房设在西屋，火炕上铺着崭新的炕席，窗台特意用几块红砖垫高，显得既平整又美观。窗户上镶着陈临默从镇上玻璃厂买来的玻璃，虽然只是二等品，但也已经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全村只有村长家有一扇玻璃窗户，老陈家是第二户，而且他们家是全套的玻璃窗，这足以让桑晓婉在同龄人面前炫耀一番了。

村民们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，再提起桑晓婉，也不叫她“破鞋”了，而是称呼她为“老桑家的二丫头”。大家都说她小小年纪就有眼光，以后一辈子吃穿不愁，要是能生个儿子，日子就更好了。也有人酸溜溜地说，桑叶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，还不是干活的命？等着瞧吧，以后有她受罪的时候。

这些难听的话桑叶不是没听过，但她都一笑置之。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一时的好坏算得了什么，且走着瞧吧。

桑晓婉的婚事办得热火朝天，而比她大两岁的桑叶却无人问津，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。随着婚期的临近，桑晓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，脸也仰得越来越高，看着桑叶的眼神也愈加不屑。

桑叶本人倒是不以为意，毕竟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桑叶了。现在即使看到陈临默和桑晓婉抱在一起亲热，她也能心如止水，没有任何感觉。

奇怪的是陈临默，他竟然在她每天挑水必经的路上，等了她好几次。前两次，桑叶以为是偶遇，便当作没看见直接走了过去。第三次遇上，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。

第四次又碰上，陈临默迎上来，提出要帮她把水送回去时，桑叶终于忍不住了。她放下扁担和水桶，站到路中间，准备和他彻底说清楚。

“妹夫，说吧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桑叶紧紧地攥着扁担，只要他敢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，她就会立刻反击。上辈子，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，她可是扎扎实实地练过散打和跆拳道的。

陈临默垂着头，盯着自己的脚尖，轻声说道：“没想干什么，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”

桑叶被气笑了，看着陈临默的眼神里充满了寒意，“陈临默，你真是病得不轻。”

陈临默费解地皱起眉头，狭长的凤眼一片阴郁，“不知道为什么，心里总觉得挺对不起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