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榆木开窍

白天那桩丑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，桑长河生怕事情越闹越大，引来更多乡亲围观，到时候丢人现眼，连忙大声呵斥桑晓婉，自己也点燃一支烟，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桑叶来。

桑叶听得头昏脑涨，几乎要睡着了。

桑长河唠叨了半天，才终于进入正题。他质问桑叶，为何这两天总是往外跑，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？

话里话外的意思，分明是指责桑叶胳膊肘往外拐，好东西都给了外人，却没想着贴补家里。

“南川受伤了，现在在镇医院里治病。他和我定了亲，我不能置之不理。”桑叶解释道。

“就算订了亲，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，连家都不要了！中午闹成那样，结果你却跑了，有本事跑就别回来！”黄淑娟在一旁气得直跳脚。

桑叶故意捏着嗓子，装出一副委屈的哭腔儿：“南川是我的未婚夫，我去看看他难道不应该吗？我又不像小晚，她在娘家有你和爸疼着，婆家也是父母双全，日子过得顺风顺水。”

这番话一出，桑晓婉顿时觉得优越感爆棚，听着格外顺耳，得意地躺在炕上，翘着二郎腿，用不屑的眼神儿嘲讽桑叶。

桑叶对此毫不在意，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？未来的路还长着呢。

就让她先得意两天儿吧。

“不是，那肉和光腚糖呢，都哪儿去了？”黄淑娟气得七窍生烟，手里攥着扫帚疙瘩，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炕沿，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。

桑叶瞪大了眼睛，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，没有接话。

“说话！那玩意儿还能自己长腿儿跑了不成？”黄淑娟厉声喝问。

桑叶把眼睛瞪得更大了，一脸茫然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。

黄淑娟简直要被她气疯了，老桑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野种？

但眼下这个状况，桑叶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，捧不得，也扔不得。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发狠，早晚找个借口把桑叶赶出家门。

第二天，天色刚蒙蒙亮，桑叶就起床了。

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，她隐约看到萝卜苗已经破土而出了，准备好好地侍弄一番。

七点多钟，陈临默过来的时候，就看到桑叶正蹲在地里认真地干活，而桑晓婉则舒舒服服地坐在炕上，等着父母把饭菜送到嘴边。

“小叶，进屋吃饭吧，别干了。”陈临默此时心里多少有些愧疚。

桑叶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不舒服，但还是转过身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清脆地叫了一声“妹夫”。

这一声“妹夫”，让陈临默尴尬无比，答应也不是，不答应也不是，臊眉耷眼地进了屋。

看着他那略显仓皇的背影，桑叶愉快地勾起了嘴角。

昨天从医院回来，一路上桑晓婉都在不停地向陈临默解释和厂长家儿子的事情，又是哭又是哄，总算是让他暂时打消了心里的疑虑。

只是，他之前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和桑晓婉结婚的念头，如今却隐约有了消减的意思。

或许偷情就是这样，当时觉得刺激，当激情褪去，各种现实问题争相出现，便萌生了退意。

他也说不清为什么，就是感觉只要他娶了桑晓婉，就会失去对他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。

至于那东西是什么，又为什么那么重要，他自己也搞不清楚。

昨天晚上，他在家里商量婚事的时候，把心里的感觉说了出来，气得陈家昌又狠狠地踹了他一顿。

事到如今，难听的话也听了，该花不该花的钱也花了，陈临默就算悔青了肠子，也没有了退路。

就在陈桑两家敲定十月初二给两个孩子办喜事的那天，周凝楚出院了！

从去到回，一共五天，原本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治疗过程，竟然在短短的五天内就结束了。

连医生都说，他那副身子骨简直就是铁打的，换成别人，没有个十天八天根本就下不了床，而周凝楚竟然五天就能自己走路了。

出院那天，桑叶没有去医院接他，而是直接去了周凝楚的家里。

多日无人居住，门窗也不严实，屋子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
她到村东头的水井边挑了一担水，小心翼翼地倒入盆中，然后拿起带来的抹布沾湿。

她先是打开窗户通风，接着把窗台窗框都擦拭干净，又找来一些废纸和浆糊，把破损的窗户纸糊好。

接下来是炕席。这玩意儿是用竹片编制而成的，结实耐用，遇冷遇热都不易变形，唯一的缺点就是缝隙太多，特别容易积灰。

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条缝隙，然后又洗干净抹布，倒掉脏水，把整个屋子都清扫了一遍。为了避免扬尘，她在扫地之前还特意洒了些水。

她将皂荚敲碎，用水冲开，然后把带来的被里被面都浸泡在皂荚水中。

在浸泡被子的空当，她摘了一小盆豆角，又打了四个土豆，将从王奶奶家拿来的两根晚黄瓜洗净，淘了两碗高粱米，准备做一顿香喷喷的焖饭。

洗完被子，泡在水里等着投洗，桑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，便抱来柴火，开始引火烧灶。

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，厨房里很快就热气蒸腾。

她舀出一点油，淋在锅底，起一个润滑的作用，然后扔进一把小葱爆香，再把洗好的豆角倒进去，来回翻炒，接着拿出削好的土豆，用菜刀切成块儿，码在豆角上面，洒上一把粗盐（那个时候还没有精盐）。

最后，她在锅里放上一个竹制的箅子，把淘洗干净的高粱米放在箅子上。

这样一来，饭菜就可以一锅出了，既省时省事，又能节省柴火。

周凝楚走进院子的时候，首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，接着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。

他看到桑叶正蹲在地上，用力的投洗着被单，她纤小的身影被傍晚绚烂的夕阳余晖笼罩着，显得格外动人。

他一直都知道，桑叶长得好看，是村里乃至整个乡里都出了名的美人，她性格柔顺，勤劳能干，从无怨言，待人也和善。

但是，如今的桑叶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服输的韧性，以及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上进的坚定。

正是这份韧性和坚定，让她看上去不仅是一个漂亮的女人，更具有一种非常难得的英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