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6章 善恶局

“你叫什么？”程海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，脱口问道。或许，这人是坝子村的，说不定自己还认识。

“陈伟。”陈伟的声音细若蚊蝇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他依旧不敢抬头直视程海。

眼前的少年实在太过耀眼夺目，一身剪裁得体的洁白衬衫，不染纤尘，只是不经意间沾上的几点彩色颜料，非但没有破坏这份纯粹，反而平添了几分灵动与活力，衬托得他更加生机勃勃。他那张脸，干净得仿佛未经雕琢的璞玉，眉眼之间流转着令人心动的光华。

两人之间，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，一个身处云端，一个坠入尘泥。

明明听说程海也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，还是那偏远的梨子沟，可为什么他就能得到如此优待，人人都喜欢他、敬畏他，甚至惧怕他？而自己呢？除了无休止的拳打脚踢和肆无忌惮的霸凌，就什么也不剩了。

“他们以后，真的不会再打我了吗？”陈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这显然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
程海原本只想出手管这一次，可看着对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，心中那根柔软的弦终究还是被触动了，泛起了一丝恻隐之心。

“嗯，不会了，先把脸洗洗吧。”程海的声音放缓了下来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温和一些。

水管就在旁边，陈伟闻言，一瘸一拐地挪动着脚步走了过去，掬起冰凉的清水，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脸上和身上的污渍。然而，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衣裳上，早已泛黄的污垢痕迹，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了，如同他身上背负的沉重命运，挥之不去。

“去上课吧。”程海轻声说道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。

陈伟讷讷地点了点头。

他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，程海这是要罩着他了吗？

“我……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吗？”陈伟小心翼翼地问道，他总觉得，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背后，一定隐藏着某种交换。

“不用。”程海淡淡地回答道，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陈伟顿时感到有些迷茫，他实在想不明白，这世界上所有的善意，不都是明码标价的吗？

“你高三吗？”程海突然问道。

陈伟连忙点了点头。“嗯，高三了。”

“马上就要毕业了。”程海的语气平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“是啊，还有一个多星期，就可以拿到毕业证，然后出去找工作了，这就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事情。”程海的言外之意，是想告诉陈伟，今天他只是举手之劳帮了一个小忙，让他不必放在心上，更不要因此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
陈伟闻言，眼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，再次垂下了头。

“我成绩很差……恐怕连合格线都到不了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充满了沮丧和无奈。

当初，他拼了命地考上这所高中，就是希望能够出人头地，彻底改变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，他也想像镇上的人一样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，住进窗明几净的房子里，过上体面的生活。

可是，自从踏入这所高中的大门之后，他曾经所憧憬的一切，似乎都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
从高一开始，就从未停止过的无休止的霸凌，以及与周围同学们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，让他的成绩一落千丈，如今，他已经沦落为全年级垫底的存在。

“可以毕业的。”程海听李青提起过，每次高中毕业考试的时候，学校都会放出风声，说什么不合格就不发毕业证。但实际上，只要参加了考试，就能顺利拿到毕业证。反正除了老师之外，根本没有人会去关注你的试卷，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。

“真的吗？”陈伟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，眼神中充满了希冀。

可是，说这话的人是程海啊，他说的，应该不会是假话吧？

“我……我不会做的题目，可以来问你吗？”陈伟鼓起勇气，再次问道。

程海犹豫了片刻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，答应了下来。“可以。”

程海转身回到了教室。

王小涛眼尖，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程海身后的陈伟，顿时满脸诧异地问道：“陈伟怎么会跟你混在一起？”

“怎么了？”程海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。

“这人啊，刚进高中的时候，就是一块牛皮糖，成天就喜欢往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身边凑，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儿，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待，后来就天天打他，拿他当出气筒。”王小涛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，显然对陈伟没有任何好感。

“他还找过我呢，但我懒得搭理他。”杨强在一旁接话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。

“程海，你可千万别管他，这种人长期被人欺负，而且心术不正，内心肯定非常阴暗。”

“哇，你居然还知道心术不正这个词啊。”林姝闻言，故作惊讶地说道。

“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！”杨强被林姝这么一说，顿时感到有些羞恼，脸都涨红了。

大家顿时都哄笑了起来，教室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。

程海的注意力也迅速被转移，不再关注陈伟的事情。

然而，当天下午，陈伟就抱着厚厚的书本，出现在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。他鼓起勇气，走到程海的课桌前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程海，我想请教你一道题，这道题我怎么也解不出来。”

程海抬起头，还没等他开口，周围的人就呼啦啦地围了上来。

“陈伟，你想干嘛？”杨强撸起袖子，作势就要去推搡他。

王小涛捂着鼻子，一脸嫌弃地说道：“你身上臭烘烘的，离我们远点儿！”

“没事。”程海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，打断了他们的话语。

“我跟他说了，他可以来问我题目。”

大家都感到吃惊不已，王小涛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，一脸愤愤不平地对杨强说道：“程海一定是那个陈伟可怜的假象给迷惑了！”

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杨强点了点头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陈伟，似乎想要看穿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。

刘明皱着眉头，一脸严肃地说道：“他最好别做什么坏事儿，反正他要是有什么歹心，我绝对饶不了他！”

李原也跟着点了点头，他一直是兄弟们当中家境最贫寒的那个，按理说，他应该对陈伟抱有更多的同情心才对。

起初，他也曾经对陈伟释放过善意，可陈伟立马就得寸进尺，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他，让他感到厌烦不已。

他很讨厌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人，其他人也同样如此。

陈伟一口气问了程海好几个题目，程海都耐心地一一解答。

陈伟身上实在太臭了，林姝不想表现出任何异样，可实在忍不住了，快步跑出了教室，在外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。

杨强看见了这一幕，心里更加不爽，他眉头紧锁，低声咒骂道：“妈的，他怎么还不走？这程海能受得了他身上的味儿？”

王小涛拿着试卷走了过去，一把挤开了陈伟，霸道地说道：“程海，我也有问题要问，你都给他讲了半天了，也给我讲讲呗！”

程海看向陈伟，轻声问道：“还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王小涛扭过头去，狠狠地瞪着陈伟，似乎在用眼神威胁他。

陈伟只好低下了头，小声说道：“没有了……”

说完，他便默默地走了出去。没过多久，坐在程海前面的夏莹莹回来了。

“什么味儿啊？”她用力地嗅了好几口，连连皱眉，似乎闻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味道。

刘明立马拿着抹布走了过来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夏莹莹的课桌。“姑奶奶，你别闻了，我来擦擦。”

夏莹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，王小涛就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，手忙脚乱地帮忙擦拭着。

刘明飞快地把夏莹莹的椅子也擦得干干净净，生怕她沾染上什么脏东西。

夏莹莹的脸色很不好看，她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忍不住凑到程海耳边，小声说道：“程海，不是我瞧不起陈伟，而是他这个人，陋习真的挺多的，之前他喜欢我们班一个三班的姐们儿，一直死缠烂打地粘着人家，人家都明确表示不喜欢他了，他还是缠着人家不放，骚扰人家，搞得人家烦不胜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