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掘金时代

暮色四合，华灯初上。周绛珠带着程海，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今天的任务艰巨，精打细算可不够，务必要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。

她口干舌燥，嗓子都快冒烟了，好不容易才和程海一起，购入了足够多的吃食和几匹时下流行的布料。当然，价格也被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，砍到了最低。

最后，周绛珠倾尽所有，购入了一些廉价的颜料和宣纸，又添置了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板凳。一切准备就绪，她领着程海，直奔市里唯一的中山公园。

这是一场豪赌，成败在此一举。

这一整天，她都在暗中观察，细心琢磨。在这个年代，充满童趣的名字画，无疑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潮流玩意儿。然而，掌握绘画技能的人凤毛麟角，导致市场供不应求。

周绛珠心想，不必奢求一夜暴富，只要能小赚一笔，补贴家用，就心满意足了。

如今的她，对金钱的需求前所未有的迫切。程海的病情需要钱，为了偿还人情债，也需要钱。然而，他们俩身无长技，似乎只有摆摊画画，才能勉强糊口。

时针指向下午四五点，正是孩子们结束玩耍，陆续离开公园的时段。

他们的画摊，就这样简陋地搭建起来了。

周绛珠今天说了太多的话，嗓子沙哑得厉害。要知道，在过去，她是绝不屑于抛头露面，大声吆喝的。

但现在，为了生活，她也只能豁出去了。实在喊不动了，她就让程海站到一旁，替她招揽生意。

程海憨厚老实，对一切都懵懵懂懂，更不懂得什么叫害羞。媳妇吩咐的事情，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。

周绛珠认真地为他画了一幅名字画，让他拿着，去吸引顾客。

原本以为，开张之路会异常艰难。

谁知，程海往那一站，立刻引来无数目光。不仅小姑娘们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，就连带着女儿的妈妈们、带着侄女的姑姑们，也都纷纷向他靠近。

“名字画，人物肖像，包您满意！”程海的声音略显迟缓，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。大家耐心听着，随后便被他引导到了周绛珠的画摊前。

一张画收费五分钱，价格并不算低廉，甚至比其他摊位贵了一分钱。

这是周绛珠精心设计的策略。她深谙薄利多销的道理，只要保证一定的客流量，她的收益反而会超过那些低价走量的摊位。

能来公园玩耍的孩子和家长，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一分钱的差价。

周绛珠早已成竹在胸。不一会儿，她的摊位前就挤满了好奇的顾客。

周绛珠的画技精湛，无论是名字画，还是人物肖像、诗词画，她都能轻松驾驭，信手拈来。

随着顾客越来越多，程海也坐下来，和她一起作画。他喜欢画画，沉浸其中，乐此不疲。

期间，不少人好奇地与他们攀谈。

“你们是兄妹，还是夫妻呀？”

“夫妻。”周绛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。其实，在外面，她本可以不必如此坦诚。但看着程海专注的侧脸，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。

虽然他有些憨傻，但有时候却又精明得让人哭笑不得。一旦心情不好，她还得费尽心思地哄他开心。

想到这里，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，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。

一套宣纸有五十张。周绛珠的钱只够买四套，总共两百张。她原本想着，如果画不完，就带回去给程淑当作业纸。

谁知，仅仅过了三个小时，两百张宣纸就全部告罄。

他们一共赚了十块钱！

十块钱！

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！

他们辛辛苦苦地种田，起早贪黑，一天下来也只有两块钱的收入。原本她还天真地以为，这样算下来，她和程海一个月就能挣到一百二十块钱。现在她才明白，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！

一个工分到底值多少钱，完全取决于年底生产大队的经营状况。最好的情况，一工分也才值两毛钱。去年之所以能达到这个水平，是因为队里把积攒多年的粮食储备全都卖了出去。

照今年的形势来看，一工分能抵五分钱到一毛钱，就已经非常不错了。

而且，他们每天的吃喝用度，都得先用工分抵扣。并不是说你干了多少活，就能拿到多少钱，而是要等到年底统一结算。能保证不亏本，就已经算是村里的富裕户了。

所以，程家有这么多人，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，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，也才攒下了一两块钱。

可是，他们今天只是坐在这里画了三个小时的画，就挣了整整十块钱！而且，这还是可以直接拿到手的现金！

扣除宣纸、颜料、桌椅板凳等总共一块钱的成本，他们还净赚九块钱。如果明天他们还在这里摆摊，只需要购买宣纸就足够了，成本将会更低。

此时，夜幕已经完全降临。周绛珠没有再去购买宣纸，而是告诉大家，他们明天上午九点依旧会在这里摆摊，欢迎大家届时前来光顾。

很快，人群就散去了。周绛珠迅速地将剩余的颜料和可折叠的桌椅板凳收拾妥当，让程海背在身上。

两人并肩向外走去。

周绛珠打算找一家旅馆住下。她还要继续在这里摆摊，至少要等到赚够了钱再离开。

从前在梨子沟，她并不觉得缺钱，反正实行的是集体经济，只要肯干活，就不会饿肚子。可是现在，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钱了。她并不奢求大富大贵，只希望能度过眼前的难关。

程海觉得媳妇简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。他们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，居然就能把钱给挣了，还挣了这么多钱！他从小到大，都没见过这么多钱！

旅馆的数量不多，周绛珠选择了一家距离公园最近的。

她开了一间标准间，花费了五角钱。

安顿好之后，周绛珠又带着程海去了隔壁的饭馆。

这会儿，她已经饿得饥肠辘辘，前胸贴后背了。

程海的情况也差不多。

“程海，今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，随便点！”周绛珠此刻豪气干云，手中有钱，心里就是踏实。

当初离开梨子沟的时候，程家所有的家当，就是八张粮票、十张布票，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票，以及一块七毛钱的现金。这些东西，还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了很久才积攒下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