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穷亲戚

程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咯咯叫的母鸡和扑腾着翅膀的肥鸭，仿佛捧着稀世珍宝。

赵春秀见到他们，柳眉倒竖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，“哼，无事不登三宝殿，又想来打什么秋风？”

她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，在程海身上扫来扫去，最后定格在他略显呆滞的脸上，恍然大悟道：“呦，这是赵新乔那个傻儿子吧？她是不是贼心不死，还想让我带她儿子去看病？我早就拒绝八百回了，怎么，还没完了？”

周绛珠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，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，“赵新乔没有别的意思，她只是想让我告诉你，她现在日子过得挺好，让你别惦记。”

“谁稀罕惦记她？真是的，最烦这些穷亲戚！”赵春秀撇撇嘴，但眼睛却贼亮，伸出手就想把程海手里的鸡鸭抢过去，“不过这鸡和鸭嘛，可以留下。你回去也告诉她，我在城里过得好着呢，也让她别惦记我！”

周绛珠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，一把夺过程海手里的鸡鸭，冷声道：“走了！”说完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。程海愣了一下，赶紧跟上。

“喂！那是我妹妹给我的！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啊！”赵春秀立刻扯着嗓子尖叫起来，声音刺耳。

周绛珠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毫不示弱地瞪着她，语气像淬了冰，“就凭我是赵新乔的儿媳妇！我不想给你，你就是一根毛都捞不着！嫌我们是穷亲戚？还腆着脸要穷亲戚的东西，你的脸呢？”她心里真是失望透顶，原本还以为至少能得到一些理解，没想到这姨妈比大伯一家还要不堪。

程海虽然反应慢，但也听懂了姨妈在嘲笑他们，气得直喘粗气。

两人一前一后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赵春秀被周绛珠一顿抢白，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。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，她恼羞成怒，砰的一声关上大门，躲回了屋里。

这条老弄堂里住满了居民，孩子们在狭窄的巷子里嬉闹玩耍，喧嚣声此起彼伏。

周绛珠和程海走了没多远，忽然发现好几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彩色的纸张，正兴奋地向小伙伴们炫耀。

那些纸张上都画着卡通画，画的中央是一个醒目的名字，旁边则是根据名字的谐音或者含义，勾勒出的简单图案。

周绛珠愣住了，这不就是小时候流行的“名字画”吗？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开始摆摊画这个了。

她灵光一闪，昨晚那些不靠谱的赚钱想法，在这一刻，仿佛找到了落地的机会。

“走，程海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！”周绛珠拉起还在东张西望的程海，快步朝镇上的公交车站跑去。

两人上了公交车，车上的人不算多，还有空位。

这是程海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公交车，刚开始还觉得新鲜有趣，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，惊叹这四个轮子的大家伙居然能跑这么快。

然而，还没过十分钟，他就开始脸色发白，浑身难受，整个人都蔫了。

刚开始还能勉强叫几声“媳妇”，半个小时后，连“媳妇”都叫不出来了，只能紧紧咬着牙，拼命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，才勉强没吐出来。

周绛珠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，却无能为力，只能紧紧地盯着前方，祈祷不要堵车，能早点到达目的地。

听人说，从镇上到市人民医院，坐公交车要一个小时。现在时间才过了一半。

周绛珠焦急地四处张望，希望能找到一些缓解晕车的方法。突然，她看到一位刚上车的老奶奶手里拿着几块柚子皮，估计也是为了防止晕车。

“您好。”周绛珠鼓起勇气，主动和老奶奶打招呼。

老奶奶转过头，慈祥地看着她，“什么事啊，闺女？”

“您能分我一点柚子皮吗？我——”周绛珠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程海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我丈夫他晕车。”

“没问题，没问题，我也晕车，一坐车就必须带柚子皮。”老奶奶爽快地递过几块柚子皮。

周绛珠连忙接过来，放到程海的鼻子底下。

程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柚子皮清新的香味让他舒服了不少，他虚弱地说道：“媳妇，我好多了。”

“谢谢您了。”周绛珠感激地看向老奶奶。

“不客气。”老奶奶笑着摆摆手，找了个空位坐下。

有了柚子皮的帮助，程海总算勉强撑到了下车。

周绛珠看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市人民医院，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她只能安慰自己，这都是年代的问题，所以医院看起来才这么破旧，里面的医护人员应该还是专业的。

周绛珠牵着程海的手走进医院。

程海还是很不舒服，乖乖地抓紧她的手，任由她带着到处走。

挂号的时候，周绛珠让程海先去脑科排队。

程海很听话，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里，一步也不乱走。

周绛珠交完钱，拿着挂好的号赶到脑科诊室的时候，正好快轮到程海了。

“五十七号！”医生叫号。

“来了来了！”周绛珠连忙跑过去，把号牌挂在写着“主任医生”的牌子上。

“还挺机灵，知道一个挂号，一个先排队。”主任医生笑着说，然后开始询问程海的基本情况，并仔细地记录下来。看完病历后，他皱着眉头说，“这样不行，得先照个CT。”

周绛珠心里咯噔一下，紧张地问道：“多少钱啊？”

医生看了他们一眼，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问道：“你们是哪里人？”

“梨子沟。”程海抢着回答，声音很小。

医生沉默了一会儿，叹了口气说：“先去照吧，我给你们开单子，拿来给我看。”

“谢谢您！”周绛珠知道医生是在照顾他们，心里充满了感激，连忙带着程海去CT室。

CT结果出来得很慢，两人在冰冷的走廊里等了很久，拿到结果的时候，医生已经下班了。

周绛珠心想，这个年代，大家似乎都习惯在食堂吃饭，她连忙带着程海去医院食堂找医生。

一走进食堂，程海的鼻子就开始不停地嗅着，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。

“媳妇，我饿了。”

周绛珠手上有粮票，可医院食堂用的是内部饭票，粮票在这里根本没用。

“吃馒头。”她从程海背着的旧帆布包里拿出两个干硬的馒头。

程海也不挑剔，拿起馒头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。

周绛珠忙活了一上午，累得完全没有胃口，她坐在程海对面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心里竟然有些心疼。

要是她很有钱就好了，程海就可以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，无忧无虑，开开心心的。

两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都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，他们静静地坐在饭桌旁吃饭，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。

脑科主任一眼就看到了他们，连忙端着饭走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