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后山禁地

但眼下，田里的活计是重中之重。程海心头盘算着，暗自期盼着媳妇口中那无需人工，只需机器代劳的未来。届时，他便能腾出手来，好好学习那些新奇的玩意儿。
他自知脑瓜子不太灵光，眼下能想到的，也就这些了。
……
晚饭过后，程淑一头扎进屋里，埋头苦写作业。
其余人则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，享受着难得的凉爽，或是信步走向田野，消磨时光。
夏夜七点到九点，是梨子沟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。
白日里辛勤劳作的人们，将所有的娱乐活动都集中在了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。
周绛珠在闷热的柴房里实在待不住，便也出门闲逛。程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，媳妇走到哪儿，他的身影便追随到哪儿。
习习山风，温柔而舒适。
周绛珠本就不喜热闹，渐渐地，小路上便只剩下她和程海两人。
她偶尔侧头打量身旁的程海，总觉得他沉默不语的时候，还挺像个正常人。
可只要一张口，或是做出什么夸张的动作，他那异于常人的地方便暴露无遗。
“媳妇，别再往前走了。”程海突然攥住她的手腕，满脸抗拒地望着前方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惧。
“为什么？”周绛珠察觉到他的异样，心中好奇顿生，故意加快脚步向前走去。
程海猛地从背后抱住她，使出蛮力将她往后拖。
“好好好！我不往前走了！你放开我！”周绛珠挣扎着，这才意识到他力气大得惊人。
程海将她往后拖了很远，才慢慢松开她，脸上阴云密布，神情十分压抑。
“媳妇，不听话。”
“谁不听话了。”周绛珠下意识地反驳，当她抬起头时，才发现程海异常生气，她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动怒。
“你非要往前走。”程海紧盯着她，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。
“那里面有什么？为什么不能走？”周绛珠疑惑不解。
程海稍一回想，便觉得头痛欲裂，他痛苦地捂住脑袋，缓缓蹲下身子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痛苦的气息。
周绛珠吓了一跳，也顾不上其他，连忙扶住他的胳膊。
“我不去了，我不去了！我们回家！”
程海抬起头，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，在她的搀扶下，他慢慢站起身，嘴里仍固执地嘟囔着。
“媳妇，听话。”
周绛珠抿了抿嘴唇，略带委屈地说道。
“我听话。”
两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程海一路捂着脑袋，头痛依旧没有缓解。
周绛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她紧锁着眉头，只希望他不要出什么意外。
此时天色尚早，路过的村民们看见他们，纷纷避之不及，尤其是看到周绛珠时，更是像见了鬼一般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。
周绛珠心中一顿，瞬间明白这是白天她狠揍袁小玲的事情传开了，村民们对她心生畏惧。
也好，这样一来，那些不识趣的人，应该会少来招惹她吧。
回到柴房，周绛珠不敢再让程海睡在地上那堆稻草上了，她略一思索，便将他扶上了床。
程海蜷缩在床上，双眼紧闭，周绛珠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，确认他没有发烧后，便立即跑到前院去找程东。
“刚刚我和程海去外面散步，走到后山那边，他死活不让我往前走，现在回来后，他的头就特别痛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程东闻言，不敢怠慢，连忙跟着她去了柴房。
此时程海已经好多了，他长舒一口气，向周绛珠解释道。
“程海并非生来就是傻的，他六岁那年去后山玩耍，不小心摔了一跤，回来的时候满头是血，后来虽然活了下来，但人却变得痴傻了。那时候，村里有文化的人说他这是智障，赤脚大夫说他是受伤后发高烧，引起了惊厥，所以才变成了这样。从那以后，他就再也不敢去后山了。”
“治不好吗？”周绛珠忍不住问道。
程东摇了摇头。
“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。”
周绛珠看着床上痛苦的程海，心里头一次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梨子沟的医疗条件极其落后，几乎可以用匮乏来形容。在原主的记忆里，周围的人一旦生病，都是用各种各样的土方子来治疗。
她相信程东所说，他们肯定为了程海的病尝试过许多方法，但她猜测，那些所谓的“方法”，恐怕都不是正规的医疗手段。
如果能去大城市的大医院，或许还有治好的希望吧。
她记得惊厥是可以治愈的，只是在这个时代，在这个落后的地方，不知道该如何治疗。
程东告诉周绛珠，程海这种情况，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。
周绛珠点了点头，将程东送了出去。
她关上门，走到床边，看着睡在床上，眉头紧锁的程海，心想不如等有机会了，就带他去大城市，好好检查一番，然后治好他这痴傻的病。
周绛珠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。
程海傻不傻和她有什么关系，只要他现在不影响她做工赚钱就行。
以后她又不会一直待在梨子沟，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。
住在程家需要交的“租金”，到时候她会一分不少地给他们，这样就足够了，千万不能和他们牵扯过多。
再说，程海又不是因为她才变傻的，她干嘛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。
她最多今晚把床让给他睡。
周绛珠瞥了一眼床上的程海，又瞥了一眼刚刚匆匆收拢到角落的稻草和棉被。
她把稻草和棉被拿过来重新铺在地上，然后躺了上去。
稻草倒是不硬，就是凹凸不平的，睡得十分不舒服。
周绛珠心想，就一晚而已，忍忍就过去了。
是啊，只是一晚，和这傻子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吧！
反正他现在都睡死了，什么也不知道。
周绛珠猛地坐起身，爬到了床上。
程海仍然蜷缩着身体，她可以睡的空间相当大。
她瞧了一眼程海的后背，翻过身，闭上眼睛睡去。

当程海醒来时，他感觉到怀里躺着一个人，头埋在他的胸口，黑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