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孽缘？孽缘！

自从李昊伟应征入伍，周绛珠就像霜打的茄子，蔫了吧唧的。挣工分没力气，吃粮食倒是不含糊。她和肚里的娃，一个顶俩，光吃不干，这日子可咋过？她得好好盘算盘算。

秦梅的哭声戛然而止，哽咽着说不出话。

“娘，再怎么说，绛珠也是咱们自家人。出了事儿，可不能把她往外推啊。”二儿媳陈良玉对婆婆的做法实在不敢苟同。

“等你怀了孩子就明白了。我对绛珠难道不好吗？她还没嫁人就……就那样了，我天天被人戳脊梁骨，还不是帮她说话？现在不一样了，她嫁人了，就该好好过日子。夫妻吵架，婆媳不和，哪个不是家常便饭？总不能一吵架就回娘家吧？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？”张怀雁伶牙俐齿，一番话说得陈良玉哑口无言，总觉得哪里不对，却又无从反驳。

“唉，也是。”秦梅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，叹了口气。

“等生产队的队长下个月一走，咱们红阳就能顶上去了。这节骨眼儿上，绛珠要是回来，对他可不利。”

“就是啊，娘。”张怀雁笑得合不拢嘴，周红阳是她的丈夫，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。

“啥不利？大家都知道绛珠和李昊伟根本就没那回事儿。”陈良玉心疼这个小姑子，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，还被自家人说“败坏门风”，为了不影响两个儿子所谓的前程，匆匆忙忙把她嫁给一个傻子，好像嫁出去就不是周家人了一样。

“咱们知道顶个屁用？外面的人信吗？谎话说一千遍，就成真的了。”张怀雁朝妯娌翻了个白眼。

“梦梦说得对。良玉，你男人可是学校的老师，你知道因为这事儿，红剑差点儿被学校开除了吗？家里出了个成分不好的，那全家都得跟着倒霉。”秦梅叹了口气，一脸无奈。

“绛珠命苦，没法子。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，咱们都跟着遭殃吧。”

陈良玉撇撇嘴，不再说话。她其实很想说，难道他们不应该努力帮绛珠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吗？

她想不明白，为什么全村人都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。最初造谣的人，真是该千刀万剐！

可她也要过日子啊，她和丈夫周红剑也因为妹妹绛珠的事儿吃了不少苦头。

……

周绛珠孤身一人走了很远，村里人这会儿都下地挣工分去了，家家户户空荡荡的，一个人影儿都瞧不见。

消失了一阵的赵新乔，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。

“周绛珠！”赵新乔连名带姓地喊她。

周绛珠听见了，头都没回，继续往前走。

“周绛珠，跟我回程家！周家不要你了，你生是程家人，死是程家鬼！死了也得死在我们家！”赵新乔没了法子，只能把眼前的利益最大化。

周绛珠猛地扭过头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，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冰。

“你就不怕我杀了你？”

“你杀就杀吧！反正粮食没了，没了吃的，横竖都是个死！我花了钱把你许给了我儿子，你死也得死在他身边！”赵新乔豁出去了，死猪不怕开水烫，一张嘴叨叨个没完。

“这样在阴间里，我儿子也不会孤单了。”

还阴婚？

周绛珠一肚子的火气都要被赵新乔给气笑了。真是没想到，这人愚昧无知起来，连死都不怕！

赵新乔蛮横地挡在她面前，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胳膊。

“走，跟我回去！”

“滚！”周绛珠一声怒吼，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扇她耳光。

赵新乔吓得一哆嗦，本能地往后一躲。

“我让你滚！你听不懂人话吗？！我就是死也不会死你儿子身边！你再敢来找我，我现在就掐死你！把你脑袋挂在村口，让野狗啃！你死了也无法轮回，不能在阴曹地府跟你儿子相聚！”周绛珠从小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主，她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，无论风吹雨打，都屹立不倒。谁要是敢跟她来硬的，她就比谁都硬！

赵新乔顿时语塞，哑口无言。家里粮食被毁了大半，她活下去的希望也跟着少了一大半。周家又不肯收留，她更是没了着落。她先前还怕死，现在连死都不怕了，可不知为何，听周绛珠这么一说，她心里又开始发毛了。

“滚！”周绛珠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，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。

赵新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，随后连滚带爬地跑了，嘴里还念念叨叨，语气悲凉。

“疯了，疯了，都疯了……”

耳边终于清静了，周绛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
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，不管去哪儿都好，最好是去一个没人认识原主的地方。

可她走了整整一天，都没能走出梨子沟所在的大山。

关于原主的记忆里，也没有任何大山以外的地方。

其实1975年，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前夕了，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有了新气象。

可这座大山太深，太远，这里的人太穷，太落后了。

除了层层叠叠的梯田，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，一旦走进去，就会迷失方向。

周绛珠从早上走到天黑，肚子饿得咕咕叫，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了。她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，缓缓地坐到地上，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喊。

“媳妇！”

周绛珠已经饿得没有任何力气了，她勉强抬起头，看了一眼冲她傻笑的程海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
真是个傻子，她都跟他们程家闹成这样了，还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，他竟然还跑出来找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