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 桃花债

一辆略显陈旧的毡布马车，在官道上缓缓行进。车厢内空间尚算宽敞，许氏与姜兹芸并排而坐，两个孩子则兴高采烈地挤在小窗边，对外面的世界指指点点，不时发出兴奋的欢呼。车辕处，时天与车夫并肩，负责赶车。

许氏一路都在絮叨，无非是担忧利川和青丝两人能否独当一面，撑起店铺门面，又怕两个孩子贪玩生事，无人照应。姜兹芸耐心安抚着，心中却暗自苦笑。依许氏的想法，最好是直接关门歇业一日，方能安心。可一想到要少赚一天的银子，许氏便心疼不已。

不仅是许氏，就连利川和青丝，一听到歇业二字，都仿佛天塌下来一般，一脸肉痛的模样。姜兹芸见状，也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。

马车轱辘有节奏地转动着，单调的声音催人欲睡。姜兹芸抱着小黎，那小小的身躯柔软得像个洋娃娃。她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垂，意识也渐渐模糊。

身旁的许氏说了半天，没听见回应，转头一看，才发现姜兹芸已经睡着了。“哎。”许氏轻笑一声，生怕吵醒她，连忙嘱咐小黎和宸儿小声些，自己也揉了揉额角，打起了瞌睡。

从时家到灵宝寺，即使是快马加鞭，也要一两个时辰。马车颠簸着上了山路，车轮似乎碾到了什么东西，“咯噔”一声巨响，将许氏和姜兹芸都惊醒了。

“呦，这不是时兄么？真是巧遇。”车外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。马车停了下来，时天连忙拱手回礼：“周兄。”

只见周通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，得意地勒住缰绳。他的目光轻佻地扫过车厢，落在姜兹芸的身上，随即露出了暧昧的笑容：“时兄这几日怎地不见出来消遣？牡丹姑娘可是对你朝思暮想呢。”

时天闻言，脸色骤然一变，厉声道：“我与牡丹姑娘素不相识，周兄切莫胡言乱语，毁人清白！”

“怎么，难道你前几日对她……”周通说到一半，忽然顿住，目光再次落在了马车上，随即恍然大悟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原来如此，时兄恕罪。是我不知车上有人，口无遮拦，该打该打。耽误了时兄的好事，我这就告辞，下次定当摆酒赔罪。”说完，周通意味深长地一笑，扬起马鞭，绝尘而去。

时天赶忙催促车夫继续赶路。车厢内，许氏将车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姜兹芸揉了揉酸痛的脖颈，转头看见许氏铁青的脸色，吓了一跳。

“娘，您这是怎么了？脸色如此难看，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？”姜兹芸关切地问道。

“月儿，你刚才都听见了吧？你不生气吗？”许氏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。

“生……生气？我为何要生气？”姜兹芸一脸茫然。

许氏见她不似作伪，顿时紧抿双唇，不再言语，心中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，沉甸甸的。

“没什么，我出去透透气。”许氏说完，起身撩起帘子，走出了车厢。

马车空间狭小，许氏与姜兹芸的对话，时天自然听得一清二楚。此时，他的心情也和许氏一样，沉闷无比。

许氏一把将时天拽下车辕，怒道：“你，给我滚进去！”时天在车夫的哄堂大笑中，满脸窘迫地钻进了车厢。

姜兹芸坐在车里，仔细地回想着许氏的话，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恼怒。这些日子以来，她与时天相处融洽，觉得他并非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，反而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。她对时天确实有些欣赏，甚至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。

但这一切并不代表她愿意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托付给他，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。所以，方才那周姓男子口中的牡丹姑娘，她也只是稍稍一怔，便很快清醒过来。这是在古代，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，红颜知己对风流才子而言，更是司空见惯。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开时家，寻找回到原本世界的道路的决心。

时天自认清白，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，也深知他与姜兹芸之间尚未达到那般地步。然而，此刻看到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，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莫名的心虚。

“娘……娘让我进来坐会儿。”时天越看她，越觉得心虚，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。

“哦，那你抱着点宸儿吧，山路颠簸。”姜兹芸淡淡地说道，并未与他多说什么，只是好心提醒道。

宸儿像一只小壁虎一般，紧紧地趴在车窗上。听到嫂子的话后，他回头看了一眼，然后在大哥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，继续趴着。

小黎则依偎在姜兹芸的怀里，看着大哥，好奇地问道：“大哥，牡丹姑娘是谁呀？她为何要念着你呢？”

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。姜兹芸嘴角微微上扬，险些笑出声来。

时天知道小黎只是单纯地发问，可对上姜兹芸那似笑非笑的目光，脸上热辣辣的，顿时慌乱起来。

“那……那人胡说八道，大哥根本不认识什么牡丹姑娘。”时天不敢再看姜兹芸，急忙将目光移开，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小黎。

小黎对大哥的说辞显然并不买账，嘟着小嘴道：“大哥当我是三岁小孩吗？我都六岁了，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呢。大哥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，你现在的样子，跟宝儿背着商叔偷吃点心的时候一模一样！”

时天这下面色更加窘迫，不知该如何解释。好在这个时候，姜兹芸替他解了围：“你大哥啊，就是吃了人家牡丹姑娘的点心，没给钱，所以人家一直惦记着。以后小黎可不能跟你大哥学，知道了吗？”

“小黎才不会呢！别人的点心，还没有嫂子做的好吃呢！”说完，她抱着姜兹芸的手臂撒娇道：“嫂子，我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