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鸿门宴

李夫人与李公子用罢午膳，便起身告辞。临行前，姜兹芸将剩余的蛋黄酥细心打包，双手递给李夫人。李夫人倒也爽快，毫不推辞地接过，甚至顺手将未尽的枣泥糕也一并带走，笑言要回去预备晚饭。李凯被那麻辣火锅烧得嘴唇通红，双眼水雾朦胧，亮晶晶地，临走还不忘与时天约定，下次再一同研讨文章。

送走客人，姜兹芸方才回到院中，便见小黎抱着一块黑黢黢的烤红薯，一路小跑着奔向她，小脸上也沾满了泥灰，显然是边跑边吃。她兴冲冲地跑到姜兹芸跟前，就要掰一半给她：“嫂子，嫂子，我烤的红薯可香了，你也尝尝！”

“嫂子吃得饱饱的，现在可吃不下了。”姜兹芸婉拒了小黎递来的烤红薯，又柔声叮嘱道，“你也别光顾着吃，吃饱了就停下，小心积食。”

恰在此时，许氏也走了过来，一见小黎那副模样，顿时嫌弃地皱起了眉头：“小黎，你看看你，像个什么样子！人前吃，人后也吃！肚子没多大，倒是挺能吃！你瞅瞅你的嘴，脏成啥样了，还怎么见人？”

许氏话音未落，便看到宸儿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这小家伙的脸上，被烤焦的红薯灰抹了一圈，比小黎还要脏上几分。看到这两个小家伙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，许氏实在忍无可忍，一把拽住他们，骂骂咧咧地拖去洗脸，一路数落个不停。

姜兹芸转身欲寻时天，却见他正端坐在正堂，手执茶盏。他的唇边虽不像李凯那般红肿，却也隐隐泛着润泽的光泽。姜兹芸见状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但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，连忙收敛笑容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应下李夫人的提议？”

时天端着茶杯，斜眼睨着她，素净的面容泛起淡淡的粉红，方才的笑容还残留着几分星光，水雾般的眼眸清澈明亮，竟看得他有些口干舌燥。他慌忙转过头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，待心绪稍定，方才缓缓说道：“我何时不让你应了？”

姜兹芸闻言，瞪大了眼睛，质问道：“你方才的神色举止，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应下啊！”

“哦？”时天似笑非笑地反问道，“娘子连为夫的眼神都能看得如此清楚？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？”

姜兹芸听着时天这般不正经的话语，顿时羞红了半边脸颊，半晌才嗔道：“我与你说正经的呢，你别胡说八道！”

时天脸上闪过一抹惋惜之色，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她娇羞的模样呢，唉。

“我也是近日与人来往多了，这才知晓这县里不太平。”时天收敛笑容，神情肃然地说道，“如非必要，我们无需蹚这趟浑水，给自己招来祸事。”

祸事？什么意思？姜兹芸满是不解：“有何浑水？”

时天微微俯身，凑近低声道：“县内的王县尉，乃是出自瀚州大营，当年瀚州府战乱之时，他曾参与平乱，后便定居于此，坐镇县衙，笼络了不少当地的富绅和商户。当今圣上一统天下后，李大人被派到此处为官，与王县尉及其他派系多有摩擦。”

姜兹芸顿时了然。摩擦是小，更重要的是，这位王县尉以武力上位，再加上当时朝堂重武轻文的风气，便将这县城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，妄想成为一个土霸王。结果朝廷却派来了一个李大人，二人之间的争斗自然是不可避免。

“那白马书院的院长，也与王县尉有所牵扯？”姜兹芸问道。时天见姜兹芸一下子便识破了其中的玄机，嘴角微微扬起，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，“白马书院的院长，也姓王。”所以，白马书院才会涌现出如此多的“人才”。

白马书院的院长和王县尉本就是一家人，一个掌管文教，一个掌控武力，二人齐心协力，将县内的大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。

姜兹芸突然想起了东街街口包子铺的孙子提前得知县试结果的事情，连忙与时天说了说。时天点了点头：“有白马书院的院长与王县尉二人的合力，想要左右衙门里一些无关紧要的成绩，简直易如反掌。”

这么看来，李大人的权力已经被分化得十分严重。想来他们是不敢左右前几名的成绩，或许这位李大人手中，还是握着一些让他们忌惮的东西。

“若是我没猜错的话，李大人与王县尉如今恰好达到了一个僵局。如今李夫人便是想借着我，来打破这个局面。”姜兹芸想得更多。时天因为信息受限，目光仅仅着眼于李大人和那位王县尉。但是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看过，知道那个科举大案牵扯颇多，从这个小小的县城，甚至能够牵扯到京都的一品大员。这其中牵连的，除了长达数十年的科举舞弊，还有无数条无辜的人命。

原主的记忆中，并未显示时天是否牵扯其中，只知道他是负责监察那个大案的。如今时天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，就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，当真不会有什么危险吗？

姜兹芸开始为时天担忧起来，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：“你可曾想过，那位李公子两次登门拜访，李夫人今日又亲自为我们做主。在外人眼里，你不就等同于入了李大人的门下了吗？”

“莫慌。”时天轻轻握住她的手，宽慰道，“我准备下午赴张作林的约。”张作林的父亲是白马书院的夫子，本人也是这次县试的第三名，住在东区的临远胡同，离他们家并不远。

自从时天得了案首之后，张作林曾登门拜访过两次，是个有些桀骜不驯的读书人，显然也是白马书院一派的人。前几日他过来邀请时天参加一个诗会，只是被时天以温书为由拒绝了，如今却是不能再拒绝了。

姜兹芸扬了扬眉毛，问道：“你是准备左右逢源，装作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，扮演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