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雀占鸠巢

时珺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，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问道：“娘亲只知我这次考中了第十名，可曾打听过，童生试的案首究竟是何人？”

时老太太微微一怔，这事儿她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。在她想来，案首的位置多半是被那些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儿们给占了。如今听时珺这般语气，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
难道……

“是，时天。”时珺语气肯定，眼神中却充满了嫉妒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本次童生试的案首，是我的大哥，时天！”为什么会是他？姜兹芸要嫁给他，案首也被他夺走了，凭什么？这到底是为什么？！

时老太太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，瞬间感到头晕目眩，几乎要晕厥过去。那个由乡野夫子教导出来的野小子，竟然夺得了案首之位？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！

时家食肆内。

前厅的热闹景象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，人群才渐渐散去。许氏脸上始终挂着欣慰的笑容，望着不远处仪表堂堂的时天，眼眶不自觉地湿润起来。

时天转过头，看到许氏红着眼睛站在不远处，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：“娘，您这是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“娘没事，只是太高兴了。”许氏吸了吸鼻子，强忍着眼中的泪水，抬手轻轻拍了拍时天的肩膀，语气哽咽地说道：“我的好孩子，真是长大了，有出息了。可惜你爹没这个福气，没能亲眼看到他儿子今日的风光，独独留我这个老太婆来享这份福气。要是那个老头子泉下有知，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。”说着说着，许氏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
这段时间以来，所有的变故和压力，全都重重地压在这个小老太太瘦弱的肩膀上，让她片刻也不敢放松，时刻都紧绷着内心的那根弦。如今看到时天如此风光，她终于可以稍微松弛一些，好好地喘口气了。

许氏看着眼前的时天，不知何时，他已经长得如此高大挺拔了。她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，既有感慨，又有心酸，还有释怀，但更多的是欣慰。

时天抿着嘴唇，紧紧地握住许氏的手。看着面前饱经风霜的娘亲，心中也是感慨万千。如果没有许氏一直苦苦支撑着这个家，又怎会有今日这般风光的时刻呢？“娘，您就放心吧。咱们家的好日子，这才刚刚开始呢。爹在天上一定也看到了这一切，他肯定也在天上为我们高兴呢。”

许氏闻言，破涕为笑，轻轻地锤了他一下，嗔怪道：“你这傻孩子，说什么呢。”

时天有些不知所措，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姜兹芸。

姜兹芸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，真是应了那句老话，女人心，海底针啊。看样子，无论时天以后变得多么洞悉人心，心思多么狡诈，手段多么狠辣，但在面对自己的亲娘时，依旧是手足无措，毫无办法。

姜兹芸缓缓地走到许氏身边，亲昵地搀着她的胳膊肘，柔声说道：“娘，我倒是觉得，若是爹知道了这件事，一定会对您感激不尽的。时家这么多年的厨道名声一直都很高，可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通过科举入仕的。如今娘您培养出了一个童生案首，那可是为时家立下了大功一件啊。他日若是相公能够金榜题名，那又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！到时候，莫说是爹了，就是整个时家的先辈们，都要念着您的好，娘您可是咱们时家的大功臣啊！”

许氏听了，鼻子越发酸涩起来，她抬起手，轻轻拍了拍姜兹芸的手背，心中暗道：月儿这番话，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去了。当初她嫁给时天的爹时战时，门不当户不对，时老太太也是百般阻挠。幸亏时战当时主意很坚定，非要娶她，不然又哪会有今日这些事情发生啊。

许氏来自大山里，不懂得那些后宅争斗的弯弯绕绕，也不识得什么金叉绸布，更不观赏什么花草名画。她突然嫁到时家，显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。时老太太也看不惯她，经常找茬想要赶她走，还不止一次地想往时战身边塞人，想把许氏给气走。

时战为了她，一次又一次地与时老太太发生冲突，几乎磨掉了他们仅存的母子情分。后来，老太爷突然暴毙，时老太太便做主分家，把时战一家给赶了出去，时战这才带着许氏来到东街这边安顿下来。许氏有时候看到时战为了生计而愁眉不展，也是心疼不已。她总觉得，若不是她，时战还是时家的大少爷，根本不用受这些苦。时老太太曾经说过的那句“娶了她，便是要害了时战”，这句话也一直深深地扎在许氏的心里多年。

如今看着时天如此有出息，许氏的心里终于有了几分释然。“我这儿媳妇，真是娶对了。这段时间，若不是有你在，咱们家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。月儿，娘真是谢谢你了。”

“娘，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，咱们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经的。”姜兹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眼神却忍不住偷偷地瞥向时天。

最开始的时候，若不是害怕自己丢了性命，她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时家呢。不过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，她也感受到了时家人的温暖和赤诚，真心想要好好地发展时家的食肆。

小黎和宸儿放学回来后，在厨房里没找到嫂子，便跑到前厅来找。他们正好听到了娘亲和嫂子之间的对话，很是疑惑，便悄悄地拉了拉时天的衣角，不解地问道：“大哥哥，去念书考试的人不是你吗？怎么娘亲和嫂子反倒成了功臣了？”

“时小黎，我可听到你说话了啊！”许氏佯装生气地大声说道，故意吓唬小黎。

“啊，娘，我什么都没说。”小黎吓得赶紧立正站好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
姜兹芸看着小黎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，觉得十分好笑，她转过头，笑着问许氏：“娘，等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是不是让相公给爹爹上柱香啊？”

“对，是得让云儿给他爹上柱香。云儿你……算了，还是我去吧。让你出门，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。”许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，摇了摇头，然后便独自一人出门去了。

这个时候才开始做午饭，时间上已经有些晚了，但是姜兹芸还是决定做一些好吃的，好好地庆祝一下。时天看到姜兹芸离开了前厅，也紧跟着走了过去。

“我去烧饭，你跟着我做什么？”姜兹芸有些疑惑地看着时天，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