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五宝娘

前世为人母的记忆，让云娟娘清楚知晓分娩之痛，然此刻却倍感煎熬，这痛楚比之以往，竟似酷刑般凌迟着她的身心。

周遭看热闹的人群里，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挤上前来，七手八脚地将她搀扶着，艰难地往家挪动。

刚进屋，还没来得及躺下，稳婆便匆匆赶到。一番仔细检查后，稳婆面色凝重：“情况不太好，胎盘有些剥离，得赶紧把孩子生出来，不然……恐怕会影响孩子。”

云娟娘已是第五次生产，前头已有四个女儿，按理说，生产过程应是轻车熟路。果不其然，没过多久，一声啼哭划破沉寂。

刘氏迫不及待地从稳婆手中接过襁褓，粗鲁地扒开一看，眉头瞬间拧成一团麻花。她像丢烫手山芋般，直接将孩子扔给一旁的招娣，转过身，对着屋内便是一阵尖酸刻薄的怒骂：

“没用的东西！又是个赔钱货！真是晦气！老赵家这是要断后了啊！真是作孽，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，肚子专门生赔钱货……”

刚经历生产，云娟娘已是精疲力竭，懒得与这恶婆婆争辩，只是虚弱地唤着招娣，让她将妹妹抱过来。

她心里清楚得很，若不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，指不定下一秒，那恶毒的婆婆和嫂子，便会丧心病狂地将孩子溺死，或是直接丢弃荒野。

果不其然，正如她所料。招娣小心翼翼地抱着妹妹，脚还没踏进门槛，小刘氏便如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，一把夺过孩子。她满脸嫌弃地打量着襁褓中的婴儿，阴阳怪气地说道：

“娘，这小赔钱货留着干嘛？现在这日子本来就不好过，外面兵荒马乱的，家里的粮食都不够吃，哪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？留下这小赔钱货，将来又多一张嘴吃饭，到时候那扫把星又要借着带孩子的名义偷懒了！”

“说得对！这赔钱货不能留！”刘氏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道，“赶紧把她抱到后院，丢进粪坑里溺死！然后随便拿到山上去埋了，别让这晦气的玩意儿留在家里，脏了咱们赵家的地！”

听到婆婆的指示，小刘氏脸上闪过一丝狞笑，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。

云娟娘的几个女儿站在屋外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，脸上出奇的平静，仿佛大伯母手中的孩子与她们毫无瓜葛。甚至，她们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嫌弃。

“把孩子还给我！”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，"今天你们谁要是敢动我的孩子，我就跟你们拼命！"

小刘氏得意洋洋地提着孩子，正准备迈出门槛，却见云娟娘不知何时已扶着墙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。她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墙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着一把剪刀，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。

云娟娘脸色苍白如纸，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，打湿了鬓角的碎发。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，仿佛一头护犊的母兽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勇气。

平日里，云娟娘性子软弱，逆来顺受惯了，刘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。她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眼皮，随后又开始破口大骂：

“小贱蹄子！我看你是反了天了！贱骨头！本来今天还想饶你一命，你是不是觉得皮痒了？还不赶紧放下剪刀，给我滚回去！看在你刚生完孩子的份上，今天晚上赏你一碗稀粥！明天早点起来做早饭，伺候一家老小！否则的话，看我不扒了你的皮！”

刘氏吼完这一嗓子，便不再理会云娟娘，转身走了出去，似乎笃定云娟娘不敢拿她怎么样。小刘氏则挑衅地看了云娟娘一眼，脸上带着小人得志的表情。她故意将孩子提起来，在云娟娘的面前晃了晃，随后又故意用力地甩了一下孩子，提着包裹孩子的襁褓，抬腿就准备往外走。

“我叫你把孩子放下！”云娟娘嘶吼道，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。

刚生产完的云娟娘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，伸手就要从小刘氏手中抢过孩子。

小刘氏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，自然没把云娟娘放在眼里。看着云娟娘冲上来，她故意将孩子举得高高的，眼神里充满了挑衅，嘴里还不停地讥讽道：“赔钱货！你还好意思说话了？没钱花就该去死！谁让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的！”

“放下！”云娟娘双眼猩红，死死地盯着小刘氏。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剪刀，由于太过用力，指节都泛白了，却浑然不觉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，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愤怒的火焰。

“我就不放！你能把我怎么样？”小刘氏白了她一眼，一脸嘲讽，将孩子举得更高了，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胜利。

“啊！”

云娟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，她用尽全身力气，将手中的剪刀狠狠地扎进了小刘氏的胳膊。随着一声惨叫，小刘氏吃痛，手一松，孩子便掉了下来。

云娟娘顾不得其他，赶紧伸出双手，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住，紧紧地抱在怀里，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。

“好啊！你个小贱人！你竟然敢用剪刀扎我！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！老娘今天就送你和这个赔钱货一起去死！”小刘氏捂着受伤的手臂，一边跳脚，一边破口大骂。她随手抄起旁边的扁担，照着云娟娘身上就狠狠地招呼过去。

眼看着扁担就要落在自己身上，云娟娘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。她刚刚生完孩子，身体极度虚弱，流血过多，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伤害。如果再挨上这几扁担，恐怕连小命都难保。

然而，母爱的力量让她忘却了身上的剧痛。她紧紧地抱住孩子，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外。她知道，只有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，才能保护孩子的安全。

门外，送云娟娘回家的人们还没有走远。云娟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，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，声嘶力竭地大喊：“乡亲们，救命啊！”她的呼喊声如同惊雷般炸响，回荡在空气中。

云拼命地奔跑着，边跑边喊，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释放出来。她的衣服沾满了污渍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双眼惊恐万分，泪水如决堤般不停地流淌。她的模样让人痛心，令人怜悯。

这时，小刘氏已经提着扁担追了出来，这一幕全部都被围观的乡亲们看在眼里，更加坐实了小刘氏要杀她们母女的罪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