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五宝娘

“赔钱货？”云娟娘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，瞬间划破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。她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，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招娣，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。

招娣原本已经麻木的心，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针扎了一下，一丝酸涩涌上心头。她抬起头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，甚至有些冷漠的女人，此刻却像一棵挺拔的大树，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。

记忆中，母亲总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碌，为了几斗米，几尺布，低声下气地向人哀求。她从未奢望过，自己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，被母亲温柔地呵护。

云娟娘感受到怀中女儿身体的颤抖，心中更加坚定。她低下头，轻轻地抚摸着招娣的头发，柔声说道：“招娣，别怕，娘在。”

这一句话，如同春日里的一缕阳光，瞬间融化了招娣心中所有的恐惧和不安。她伸出小手，紧紧地抓住云娟娘的衣襟，将头埋在她的怀里，贪婪地汲取着这迟来的温暖。

刘氏看着眼前这一幕，眼中闪过一丝嫉恨。她费尽心思，不就是想把这个赔钱货卖掉，换些银子贴补家用吗？没想到，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云娟娘，竟然敢当众和她作对！

在小刘氏的搀扶下，刘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，走到村长面前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：“村长，你看看，你看看啊！这小贱蹄子是反了天了！不仅不孝敬婆婆，还敢顶撞长辈，简直是目无王法！今天不给她点教训，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！”

小刘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：“就是，也不知道老三从哪里娶来的这么个丧门星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白饭，还敢对婆婆不敬，简直是该浸猪笼！”

村长皱着眉头，看着眼前的闹剧，心中也有些为难。这刘氏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，向来得理不饶人。可是，云娟娘毕竟是老实人家的媳妇，平日里也算安分守己，难道真的要为了这点小事，就将她浸猪笼不成？

“云娟娘，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。”村长叹了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，“念在你初犯，就给你一次机会。你当着大家的面，给你婆婆和大嫂道个歉，认个错，以后可不许再犯了。”

“道歉？我为什么要道歉？”云娟娘闻言，冷笑一声，眼中充满了不屑。她抬起头，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，声音清冷而坚定：“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，为什么要向她们道歉？”

她心里清楚，一旦她低下了头，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“罪名”。到时候，刘氏肯定会得寸进尺，变本加厉地欺压她们母女。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，她绝不能退缩半步！

“村长，你看看，你看看她！”小刘氏一听云娟娘不肯道歉，顿时气得跳脚，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，“这种不知悔改的贱人，留着就是个祸害！干脆直接浸猪笼算了，免得她以后再惹是生非！”

“请问村长，我到底犯了什么错，要向她们道歉？又要被浸猪笼？”云娟娘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，语气平静地质问道。她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招娣，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二女儿和三女儿的后背，安抚她们的情绪。

她知道，今天她必须为自己和女儿们争取一个公道。

小刘氏一听，更是来了劲儿，唾沫横飞地骂道：“你还敢狡辩？你殴打长辈，不尊重婆婆，顶撞长辈，哪一样不是大逆不道？这种不孝顺的媳妇，就该千刀万剐！”

“殴打长辈？”云娟娘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，“请问各位乡亲，哪位亲眼看见我殴打她们了？谁身上有伤，可以站出来让大家看看！”

她目光如电，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，语气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。

“至于说我不尊重婆婆，顶撞长辈，那我就要请问在座的各位母亲，如果你们的女儿要被卖掉了，你们还能像没事人一样，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吗？”云娟娘的声音越来越高亢，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悲凉。

说到这里，她的目光转向了人群中的那些母亲们。这些母亲们大多衣衫褴褛，面容憔悴，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。她们曾经也像招娣一样，是父母的心头肉，掌上明珠。可是，在贫困和压迫面前，她们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。

那些曾经卖掉女儿的母亲，听到云娟娘的话，心中更是如同刀绞一般。她们知道，自己的女儿被卖到那些富贵人家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。她们或许要忍受屈辱和虐待，或许要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。想到这些，她们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。

那些没有卖掉女儿的母亲，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，但也对云娟娘的遭遇感同身受。她们知道，在这个世道，女人的命运是多么的悲惨和无奈。她们为云娟娘的勇敢而感动，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羞愧。

云娟娘看着这些母亲们的神情，心中感到一阵欣慰。她知道，自己说出了她们的心声，唤醒了她们内心深处的良知和同情。

“我们女人也是人，不是货物！我们的命运，不应该由男人来决定！”云娟娘的声音充满了力量，在空中久久回荡。

“你这小贱蹄子，胡说八道什么！”小刘氏眼看云娟娘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，急忙跳出来打断她，“这年头，吃不饱穿不暖，卖个赔钱货有什么不对？少在这里妖言惑众，蛊惑人心！”

“大嫂这话说的就不对了。”云娟娘冷笑一声，毫不示弱地反驳道，“什么叫赔钱货？难道你不是女人吗？再说了，咱们都是一家人，还没分家呢，为什么要卖我们家的招娣？怎么不卖你家的小叶？”

她顿了顿，语气更加尖锐地说道：“说起来，你家的小叶比我们家招娣还大两岁，多吃了两年的白饭呢！”云娟娘说着，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刘氏，眼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