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护崽

刘氏一听云娟娘这番话，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炸了毛，原本就蜡黄的脸，此刻更是涨成了猪肝色，肥胖的身躯猛地从板凳上弹起，一根手指头几乎要戳到云娟娘的鼻尖上，唾沫星子横飞，尖酸刻薄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射出：
“你个小娼妇，竟敢这样跟老娘说话！这些年，吃我们赵家的，喝我们赵家的，现在翅膀硬了，敢跟你婆婆顶嘴了？我告诉你，招娣我今天卖定了！别说招娣，就是你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，等生下来，是个女娃，一样卖！”

云娟娘面对刘氏的唾沫横飞，丝毫不惧，她挺直了腰杆，目光如炬，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，直刺刘氏那张扭曲的脸。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，一颗颗滑落，饱含着这些年来的委屈、不甘和对命运的无力反抗。
“娘，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，这些年，我赵云娟娘哪一点对不起赵家？夫君在世时，累死累活，你们当他是牛马使唤！他走了，抚恤金被你们扣下，我的女儿们，洗衣做饭，下地干活，哪一样不比你们金贵的手做得好？现在，你们竟然要卖我的女儿！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！”她字字泣血，声声控诉，将心中的愤懑倾泻而出。
她知道，在这个吃人的世道，她一个寡妇势单力薄，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，简直难如登天。但她绝不放弃，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，也要和这群豺狼虎豹斗到底！
分家的念头，如同野草般在心中疯狂滋长，几乎要将她吞噬。

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，对着这边指指点点，窃窃私语。

“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！老娘今天就要替老赵家清理门户！”刘氏见云娟娘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她，更是气得七窍生烟，泼妇骂街的本性暴露无遗，她张牙舞爪地扑向云娟娘，恨不得撕烂她的嘴，“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？还贞洁烈妇？呸！说不定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都不知道！还有这几个赔钱货，指不定都不是老赵家的种！你个小贱蹄子，破鞋，烂货！”
刘氏越骂越难听，仿佛要把云娟娘踩到泥里才甘心。然而，云娟娘却出奇地冷静，她默默地承受着刘氏的谩骂，眼神冰冷，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，没有一丝温度。她知道，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，唯有以暴制暴，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。
“呸！不要脸的东西，还想分家？做你的春秋大梦！”小刘氏在一旁帮腔，趾高气昂地站在云娟娘面前，像一只斗胜的公鸡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还不把这赔钱货拖下去！”刘氏回头狠狠地瞪了小刘氏一眼，示意她赶紧把招娣带走，免得夜长梦多。
“好嘞，娘，我这就带走。”小刘氏闻言，立刻像条哈巴狗一样，谄媚地应了一声，然后伸出粗糙的大手，一把拽住招娣的胳膊，毫不怜惜地往前拖。

招娣本就瘦弱，被小刘氏这么一拽，顿时失去了平衡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。“哎呦！”她疼得小脸煞白，却不敢哭出声，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，生怕惹来更多的责骂。
小刘氏见状，非但没有扶她起来，反而更加用力地拽着她，嘴里还骂骂咧咧地：“没用的东西，跟你娘一样，就知道吃白食！连个路都走不好，真是个废物点心！”
她一边骂着，一边拖着招娣往前走，丝毫没有顾忌招娣的死活。招娣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一般，被她在地上拖行，单薄的衣衫很快就沾满了泥土和灰尘。
“嗖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道寒光闪过，一把锋利的柴刀，带着破空之声，犹如一道黑色闪电，狠狠地钉在了小刘氏的脚前！刀身没入泥土大半，刀柄兀自颤动，发出嗡嗡的声响。
小刘氏原本迈出去的脚，顿时僵在了半空中，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，她吓得魂飞魄散，双腿一软，直接瘫坐在地上，一股黄色的液体，顺着她的裤腿流淌下来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骚臭味。
围观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，瞬间鸦雀无声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娟娘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。
还是小刘氏率先反应过来，她嚎啕大哭，涕泗横流，指着云娟娘声嘶力竭地尖叫：“杀人了！赵云娟娘要杀人了！大家快来看啊，这寡妇疯了！要杀人了！”
刘氏也吓得不轻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双手拍着大腿，嚎啕大哭：“我们老赵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！娶了这么个丧门星！平时好吃懒做也就算了，现在竟然还要杀婆婆，杀嫂子！老天爷啊，你开开眼吧！”
小刘氏也跟着嚎啕大哭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云娟娘的“罪行”：“乡亲们啊，你们评评理！我们也是为了她好啊！她怀着身孕，家里又穷，吃不上好的，我们就想把招娣卖了，给她买点营养的东西补补身子！可是她倒好，不领情不说，还拿刀砍我！这还有天理吗！”
“就是啊！我们老赵家哪点亏待她了？好吃好喝地供着她，生了一堆赔钱货也一样养着！现在她可倒好，恩将仇报，要杀人灭口啊！”刘氏和小刘氏婆媳二人一唱一和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，闻者伤心，听者流泪。
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地偏向了这对哀嚎的婆媳。
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，卖儿卖女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，几乎家家户户都经历过。在他们看来，把招娣卖掉，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“我说老三家的，你也别太犟了！不就是卖个丫头吗？有什么大不了的？”
“就是啊！一个丫头片子，留在家里也吃白饭！还不如早点卖出去，省点粮食！”
“这不还有那么多丫头吗？卖一个又怎么了？别跟你婆婆死犟了！”
“莫不是他们卖的钱不给你？要是给你的话，卖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……”
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，云娟娘的心越来越冷，仿佛掉进了冰窟一般。他们把招娣当成了什么？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吗？她绝不允许！
她猛地抬起头，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，一字一句，掷地有声地说道：“招娣是我的女儿！谁也没有权利决定她的人生！今天，除非我赵云娟娘死了，否则，谁也别想动我女儿一根毫毛！”
云娟娘挺直了腰杆，声如洪钟，语气坚定而决绝。说完，她快步走到小刘氏身边，一把将招娣从她手中夺了过来，紧紧地搂在怀里，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。
云娟娘的声音铿锵有力，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，瞬间让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。众人的目光，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她们母女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