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五宝娘

暮色四合，赵家老宅的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。西边天际残留着几抹血红的余晖，映衬着院中少女招娣单薄的身影，显得格外凄凉。

她刚欲转身回屋，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进了门。那是她的小妹盼娣，一张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，气喘吁吁地。

方才刘氏与婆婆在屋里的对话，字字句句都落入了盼娣的耳中。她顾不得其他，只想第一时间将这噩耗告诉姐姐。

“大姐，快跑！我听到奶奶和大伯母商量，要把你卖给隔壁村陶家的那个二傻子！”盼娣的声音带着哭腔，一把拉住招娣的手，就要往外冲。

招娣却出乎意料地平静，脸上没有一丝慌乱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妹妹。“来不及了。”她轻声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。

盼娣急得直跺脚，“姐姐，还愣着干什么？快跑啊！”

招娣抬手指了指门口，刘氏正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，那张刻薄的脸上写满了算计。招娣知道，这一天迟早会来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。

“我去告诉娘！”盼娣不肯放弃，顶着满头大汗，转身就要往母亲的房间跑去。

招娣一把拉住她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。“没用的，你觉得娘会在意我吗？她恐怕巴不得我早点被卖出去吧！”

“那怎么办啊！”盼娣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，“那陶家二傻子可是会打人的，他们村里的女孩子都被他打过！”

“招娣，你在这儿呢！正好大伯娘有事找你，跟我走一趟！”刘氏风风火火地走到招娣面前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就要往外拉。

“娘，不好了！你快出来啊！大伯娘要卖了大姐！”盼娣看着大伯母强行拉拽着姐姐，心急如焚，扯开嗓子向屋里喊道。

屋里，云娟娘被人扶着躺下，正准备起身，就听到了外面盼娣的呼喊。她心头一惊，顾不得身上的虚弱，猛地从床上爬起来。起身动作过猛，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，她却全然不顾，踉跄着冲出门外。经过门口时，她顺手抄起一把劈柴的柴刀，紧紧握在手中，冲了出去。

此时，刘氏已经拉着招娣走出了家门，正快步往村外走去。

“放开招娣！”云娟娘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，手握柴刀，声嘶力竭地喊道。她目光如炬，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刘氏。

“小贱蹄子，你想干什么？”刘氏怒目圆睁，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招娣的脸上。她恶狠狠地瞪着云娟娘，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威胁。“想造反啊？胆子肥了是不？竟然敢拿柴刀对着我！”

“你要把招娣带到哪里去？”云娟娘毫不畏惧刘氏的目光，紧紧握着柴刀，语气坚定。

“这么个赔钱货我还能带到哪里去？当然是带她去干活了，难道还能养在家里白吃白喝不成？”刘氏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要卖掉招娣的计划。

“娘，大伯母不是要带大姐去干活，她要把大姐卖给陶家村的陶二傻子！”盼娣担心母亲被蒙蔽，焦急地喊道。她冲过来抱住云娟娘的腿，满脸恐惧，一双眼睛焦急地盯着母亲。

“啪！啪！”

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盼娣的脸上。

刘氏一把将盼娣捞起来扔到一边，揪住她的头发，对着她的脸颊又是一阵猛扇。“你个烂下水的小娼妇，跟你娘一个德性，那张贱嘴除了会白吃白喝，就是会搬弄是非！谁告诉你大伯娘是把你姐姐带去卖了？就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！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！”

刘氏打了几巴掌还不解气，又狠狠地将盼娣摔在地上。

一切发生得太快，云娟娘根本来不及反应。等她回过神来，连忙冲过去将盼娣抱在怀里，轻声安慰。

盼娣才五六岁，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云娟娘的怀里瑟瑟发抖。她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，嘴角渗出一点血丝，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娟娘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云娟娘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。她转过头，怒不可遏地看着刘氏。“娘，你这是干什么！盼娣还那么小，你就往死里打！她再怎么说也是你们赵家的孩子，你就不能盼她点好！”

“一个小赔钱货，我打了就打了，怎么着？我们老赵家养着你们这一群赔钱货、扫把星，还由得这小贱蹄子在这里乱嚼舌根？老娘打了她还是轻的！把老娘惹火了，连你一起打！什么玩意儿！整天扫把星、一肚子的赔钱货！”

“啊呸！”刘氏骂了一通，觉得还不解气，朝着母女俩吐了一口唾沫。

那口唾沫直接让云娟娘感到一阵恶心，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滚。

“娘，你实在看不惯我们母女的话，那就把我们分出去吧。没必要让孩子们撒气。”云娟娘心里分家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。她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懦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。紧抿的嘴角，透露出一丝坚韧。

她心里清楚，如果继续留在这里，她的几个女儿恐怕都会被偷偷卖掉。今天幸好盼娣喊了一嗓子，否则此时招娣已经被刘氏带走卖掉了。

“小贱蹄子，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！让你们分开过？你倒是想得挺美！这些年，你们一直吃我家的、穿我家的，还生了这么多赔钱货，该怎么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