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2章 诀别

“当然是真的，”裴凡尘深邃如墨的眼眸里，满溢着怜惜的光芒，他疼惜樊廷经历了这场生死大劫，希望能接她妹妹过来陪伴，让她心情舒畅些，这样坐月子也能心情好，身子也能恢复得更好。“这样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樊廷微微牵动嘴角，露出一个虚弱却真实的笑容。

滂沱大雨倾盆而下。

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，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医院大门。

一位身穿笔挺军装的男子从后座跃下，他面容肃穆，眼神中燃烧着焦灼的火焰。身后的副官急忙撑起雨伞想要护住他，却被他挥手拒绝，任凭冰冷的雨水将他全身浇透，他健步如飞地冲向医院大楼。

病房外的医生看到来人，神情凝重地唤了一声：“大帅。”

“她怎么样了？！”裴凡尘的声音嘶哑得可怕，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，质问着眼前的医生。

医生面露难色，沉默片刻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：“大帅，您……您还是快去见见她吧，有什么话，都说了吧。”

男人闻言，脸色瞬间苍白如纸，他伸出手，颤抖地握住门把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勉强将那扇门推开。

病床上，躺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，她安静地沉睡着，原本丰润的脸颊已经瘦削得不成样子，却透着一丝病态的潮红，脆弱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散。

“亭亭……”裴凡尘竭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，一步步走到床前，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。

“裴凡尘，你……你来看我了。”樊廷缓缓睁开双眼，映入眼帘的，是她魂牵梦绕的男人。

“是，我来了。”裴凡尘在她床边坐下，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，“今天天气不好，等过两天太阳出来了，我……我推你出去走走，好不好？”

樊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，轻声说道：“裴凡尘，我……我想求你两件事，你能不能答应我？”

“别说两件事，就算两千件，两万件，只要我能做到，赴汤蹈火，我都会答应你！”裴凡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握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紧，仿佛要将她紧紧地抓在手心，不让她离开。

“你……你永远，都不要让宁宁知道，我……我是她的生母，她……她就当是樊莲的孩子，好吗？”樊廷的声音越来越虚弱，但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裴凡尘没有任何犹豫，立刻答应了她的请求。

“还……还有，你……你好好对樊莲，你们……你们在一起，好好地过日子，我……我希望你们幸福。”

“好，我也答应你，我全都答应你！”裴凡尘连连点头，眼眶泛红，强忍着泪水，他颤声道，“我都答应你，亭亭，你别说了，好好休息。”

樊廷看到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，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的光芒，她微微一笑，目光却飘向了半空，用一种轻柔得如同羽毛般的声音说道：“廷深……廷深来接我了，裴凡尘，我……我要走了……”

“亭亭！亭亭！”裴凡尘嘶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，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，他的心如刀绞，猛地将她抱进怀里，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，一颗颗滴落在樊廷苍白的面颊上。

樊廷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，心中涌起一阵酸涩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在他耳边低语，带着深深的歉意：“对不起，裴凡尘……我……我没有爱过你……”

“亭亭，我不要你爱我，我什么都不要，我只要你活着，我只要你活着！求求你，别离开我……”裴凡尘的双眼赤红如血，他一声声哀求着，仿佛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，只求她能够留下。

樊廷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，她无力地垂下手，在他温暖的怀抱中，缓缓闭上了双眼。

“亭亭！亭亭！你醒醒！醒醒啊！”裴凡尘发出野兽般的悲鸣，他紧紧地抱着怀中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女子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走廊，令人闻之动容。

樊莲走进病房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：裴凡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紧紧地抱着樊廷，而樊廷的面色青白，显然已经去世多时。

“夫人，大帅从昨天就一直这样，不吃不喝，谁也劝不动。有医生进去劝过，他……他竟然拿枪指着人家，现在谁也不敢靠近。”林副官站在樊莲身后，忧心忡忡地说道。

樊莲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走进了病房。

听到她的脚步声，裴凡尘缓缓抬起头，当樊莲看清他的面容时，心头猛地一颤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。那个曾经意气风发、不可一世的裴凡尘，如今竟然两鬓斑白，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，原来，这世上真的存在一夜白头。

“让姐姐……安安心心地走吧，裴凡尘，你……你放过她吧。”樊莲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，轻声劝慰道。

“不，她没有死，她只是睡着了，她只是太累了。”裴凡尘痴痴地望着怀中的女子，伸出颤抖的手，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，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永远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。

“不要再自欺欺人了！姐姐死了！她已经死了！你不要再缠着她了！你让她清清静静地走吧！”樊莲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痛哭失声，她顾不上是否会激怒裴凡尘，如果他要拔枪，那就让他杀了自己吧，这样，她就能去陪姐姐了。

裴凡尘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樊廷的脸上，仿佛没有听到樊莲的话，直到樊莲喊来了几名侍从，他们小心翼翼地架起裴凡尘的身体，想要将他从病床上拉开。

“你们要做什么？！放开我！放开我！”裴凡尘像是突然惊醒一般，对着众人怒吼道。

“大帅，大帅，你冷静一点！夫人也是为了你好！”侍从们手足无措，慌忙劝道。

“亭亭！亭亭！”裴凡尘目眦欲裂，他拼命地挣扎，想要挣脱侍从们的钳制，直到他看到樊莲颤抖着双手，用一块白色的床单，轻轻地盖在了樊廷的面容上。

那一瞬间，他停止了挣扎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，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刺眼的白色。

一个月后，督军府官邸。

樊莲走进书房，看到裴凡尘正坐在壁炉前，静静地凝视着跳动的火焰。樊廷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，他消瘦了许多，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沧桑感，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。

“你来了。”裴凡尘转过头，看向她，声音沙哑，仿佛破旧的风箱，再也吹不出完整的曲调。

“这是花旗银行的存款单，足够你和宁宁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了，樊莲，我……我把宁宁交给你了。”裴凡尘将一张银行存款单递到樊莲面前，语气平静得令人心碎，“三日后，你带着宁宁去美国，离开这里吧。”

“裴凡尘，我知道你很难过，我也很难过，可是你不要把我和宁宁丢到美国去，我们……我们是一家人，我们应该在一起，互相扶持，共同度过难关。”樊莲没有接过那张存款单，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，她缓缓蹲下身子，握住了裴凡尘冰冷的手，恳求道。

“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，时局动荡，危机四伏，把你们母女送到国外，我……我才能安心打仗，没有后顾之忧。答应我，玲玲，好好地照顾宁宁，把她抚养长大，让她远离战火，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，好吗？”裴凡尘的眼眸深邃而幽暗，他紧紧地盯着樊莲的眼睛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