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鬼门关

刚走到门口，樊廷便清晰地听见裴母的声音，正与孙寰说着什么，言语间充满了刻薄。
“瞧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，我看八成是生不出儿子的。都七个月了，肚子也不见大。老三的个头那么壮实，别到时候给她生出个四五斤重的赔钱货。”
孙寰抱着自己的儿子，在一旁陪着笑脸，说道：“娘，三嫂可是江南的美人儿，身段娇小，说不定孩子只是长得精巧呢。”
“江南的女人就会些狐媚手段！”裴母的语气愈发尖酸，“说什么大家闺秀，我看她呀，别的本事没有，就会勾引男人。你看老三被她迷得，神魂颠倒的！”
……
樊廷将裴母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，只觉得如芒在背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她握着汤碗的手不住地颤抖，心中的委屈和寒意如同潮水般涌来。她没有勇气再走进去，只是默默地转过身，离开了裴母的房间。
从那以后，樊廷便断了去给裴母请安的习惯。婆婆的怨言陆陆续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，她也只当做没听见。最终，樊廷直接给裴凡尘发了一封电报，将此事告知了他。裴凡尘自己无法抽身赶回来，便派了林副官将他的母亲和弟媳一行人接回了平州，总算是还了樊廷一个清静。
转眼到了初冬时节，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，樊廷却意外地提前发动了。
裴凡尘刚回到北栾没多久，得知妻子提前生产的消息，自然是担心不已。他立刻命人去城里请了最有名气的东洋产婆。虽然他一向对东洋人没什么好感，但也不得不承认，东洋人的东西就是精细好用。这东洋产婆既然能混出名声，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。单单请一个东洋产婆，裴凡尘还觉得不够，又让人请了个据说以前给逊清的福晋接生过的老嬷嬷来，一同在卧室里照看着樊廷的情况。
除了两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外，军医也随时待命。司机更是将汽车开到了花园里，随时准备出发去医院。所有人都严阵以待，以防生产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情况。
樊廷的产程异常漫长。她是头胎，孩子又是早产，肚子只是一个劲儿地疼，宫口却迟迟不开。剧烈的宫缩一波又一波地袭来，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，仿佛置身于无间地狱之中。
裴凡尘在屋外焦躁地来回踱步，偶尔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樊廷痛苦的呻吟声，他的心里更加紧张，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拿出香烟，想要点上一根，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。他曾听人说，西洋人生孩子有一种方法是开膛破肚，将孩子取出来。裴凡尘觉得那绝对不行，把肚子划开，大人还能活吗？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裴凡尘心急如焚地等待着。突然，他看见一个护士打开了房门，对着他说道：“大帅，军医请您进去。”
裴凡尘心里一惊，他曾经听人说起过，孕妇生产时医生都会问丈夫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。他连忙扔掉了手中的香烟，冲进房间，对着里面的人大喊道：“保大！我保大人！”
军医一愣，忍住笑意说道：“大帅，夫人还没开始生呢。属下是请您进去先陪陪她，给她一些鼓励。”
裴凡尘这才松了一口气，也顾不上责怪军医的玩笑，连忙快步向着里面的卧室走去。
樊廷半躺在床上，脸色因为疼痛而失去了血色，乌黑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散在身后，衬得她的脸庞越发苍白。
“亭亭，疼吗？”裴凡尘看着她虚弱的样子，心疼不已，连忙握住了她的手。
樊廷点了点头，腹中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，越来越密集，疼得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。
“大帅，您陪着夫人去院子里走走，或者爬爬楼梯，会有帮助的。”东洋产婆在一旁建议道。
裴凡尘立刻小心翼翼地揽住了樊廷的腰，陪着她去爬楼梯。两人一直磨蹭到了深夜，樊廷已经是有气无力，全身都被汗水浸透，全凭着参汤吊着一口气。
产婆为樊廷做了检查，终于对裴凡尘说道：“好了好了，夫人要生了，大帅，您快出去吧。”
裴凡尘看着屋子里的产婆和丫鬟，一想到要把妻儿的性命交到她们手里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。
“我就在这守着，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。”裴凡尘对着产婆沉声说道。他依然紧紧地攥着樊廷的手，望着她的眼睛，柔声说道：“别怕，亭亭，我在这陪着你。”
裴凡尘的话多多少少给了樊廷一些安慰。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，在最疼最难受的时候，忍不住哭了出来。抬头一看，她看见裴凡尘也红了眼眶，正在默默地流泪。
天色蒙蒙亮的时候，樊廷整整疼了一天一夜，流了许多的血，几乎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，终于生下了她与裴凡尘的女儿。
孩子早产了一个月，生出来还不到五斤重，小小的，软软的，像一只初生的雏鸟。
裴母听说了樊廷生产的消息，原本打算动身来北栾，可一听说生的是个女娃子，当下便打消了念头，又不来了。裴凡尘无奈，他晓得老娘是重男轻女，一心盼着樊廷这胎能生个孙子。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，不敢让樊廷知道，免得她心里难受。
孩子出生三天后，裴凡尘按照北地的习俗，为孩子举办了洗三礼。
樊廷的身子仍然十分虚弱，待乳娘将孩子抱来后，她也没什么力气去抱，只是让乳娘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。她半躺在床上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，越看越觉得喜欢。
听见裴凡尘的脚步声，樊廷也没有抬头，直到他从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了怀里。
“亭亭，我拍了电报去苏州，给岳父报了喜。”裴凡尘轻声说道，语气里充满了温柔。
樊廷闻言，微弱地说道：“别说其他的，就说母女平安就好了。”
裴凡尘知道樊廷是不想让家人担心，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早产和难产的事情。
他微微一叹，紧了紧她的身子，柔声说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两人一同向着熟睡中的女儿看去。裴凡尘看着樊廷苍白的侧脸，想了想，说道：“亭亭，要不我派人把二妹接过来陪你？你一个人在北栾，我也怕你闷坏了。”
樊廷一怔，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，她转过身，向着裴凡尘看去，轻声问道：“真的吗？二妹她愿意来吗？”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确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