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 督军夫人

她心知肚明，自己嫁的并非寻常百姓，而是手握重权的军阀。

虽未曾亲身接触过军阀，但关于他们的种种传闻却早已充斥于耳：杀人如麻，视人命如草芥；倚仗权势，强娶豪夺，妻妾成群。

远嫁北栾之前，樊廷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成为军阀的妻子，甚至不敢去想象未来会是何等模样。谁又能预料到日后会发生什么呢？等到裴凡尘对她的新鲜感消退殆尽，又会如何对待她呢？

见樊廷沉默不语，裴凡尘依旧紧紧地搂着她。当列车驶过一座山峦时，他心中一动，指向前方某处，说道：“你看那里，那是青松岭，我以前曾率兵在那儿剿匪，青松岭大捷，你听说过吗？”

樊廷诚实地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没有。”

裴凡尘闻言，轻笑着蹭了蹭她的脸颊，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说道：“没听过也没关系，我只是想在你面前逞逞英雄罢了。那一仗确实打得异常艰苦，但我最终还是攻下了青松岭，将山上的土匪全部收编了。”

樊廷认真地倾听着他的讲述，然而，她对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却并不感兴趣。

好在裴凡尘也并未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，他仔细地打量着樊廷的气色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是不是觉得闷了？要不等到前面的车站到了，我陪你下去走走，散散心？”

“不闷，我还带了几本书来呢。”樊廷轻声回答道。

一提到“书”这个字眼，裴凡尘便顿时语塞了。他没读过书，这在整个北栾都算不上什么秘密。面对眼前的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，他是真的又爱又怕，既爱她的温柔美丽，又怕自己不了解她的喜好，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，就惹恼了这位捧在手心里的小人儿。

傍晚时分，樊廷放下了手中的小说，长时间的阅读让她的眼睛感到一阵酸涩。

她起身离开了包厢，外面的丫鬟们见到她出来，纷纷连忙恭敬地行礼。

“大帅呢？”樊廷轻声问道，心中惦记着裴凡尘。

“回少奶奶，大帅在前边的包厢。”丫鬟恭敬地回答道。

樊廷闻言，便向前走去。还未走近，就听见男人们的喧闹说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。透过虚掩的门缝，她看到裴凡尘正和几个军官在包厢里打牌，想必都是他十分亲近的心腹。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，他们玩闹得十分厉害，地上除了散落的烟蒂之外，还有许多空着的酒瓶。

裴凡尘玩了几把牌，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樊廷，于是便扔下了手中的牌，站起身来说道：“我不玩了，你们自己打吧。”

“别走啊，大帅，马上就要吃晚饭了。”有人出声挽留道。

“大帅当然要吃饭，不过吃的却不是咱这碗饭。”另一个人带着暧昧的语气说道。

“大帅这般着急回去，只怕是饿了吧。”又有人笑着说道。

“新婚燕尔，怎么会吃得饱呢……”

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。樊廷在外面听见裴凡尘与他们笑骂了几句，只觉得他们的话语粗俗不堪，简直是污言秽语，不堪入耳。

她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包厢，一颗心却依旧怦怦直跳，难以平静。她心里感到十分难过，她不明白，自己怎么就嫁给了这样一个粗俗之人呢？

平州。

裴家大宅是典型的北方建筑风格，是裴凡尘发迹之后在老家修建的，占地面积极其广阔，显得气势恢宏。

得知儿子和儿媳即将回来的消息，裴母早已穿上了新做的衣裳，在堂屋里焦急地等候着。

没过多久，便看到一个身姿挺拔魁梧的军装男子当先走了进来，他怀中还搂着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。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，却已经盘起了发髻，梳着少奶奶的装束。

裴母的目光刚落在樊廷身上就是一怔，眼前的儿媳肤色莹白如玉，眼眸轻灵似水，浑身散发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水秀与温柔，也难怪把儿子的魂都给勾走了，只见过一面就急吼吼地要娶回来。

“娘，儿子把媳妇给您带回来了。”裴凡尘倒是显得十分高兴，他少小离家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征战，很少能在母亲身边尽孝。如今成了婚，为母亲带回了这么一位可人的儿媳妇，也算是尽孝了。

“回来就好，老三，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。”裴母走上前，仔细地打量着儿子，伸出手握了握裴凡尘的胳膊，似乎想要看看儿子有没有在外受苦，有没有瘦了。

吴杵燕连忙取来了蒲团，笑着说道：“三弟，三弟妹，给娘磕头敬茶吧。”

这也是平州一带的习俗，新媳妇进门都要为公婆奉茶的。樊廷与裴凡尘结婚时并没有给裴母磕头，如今见了面，这个礼数总是无法避免的。

“娘，我给您磕头，亭亭就不磕了，她们那边都兴鞠躬，让她给您鞠个躬就行了。”裴凡尘知道樊家算是新式家庭，樊廷又是读过书的，若是刚进门就让她磕头，难免会让她心里不高兴，再说，他也舍不得让她下跪。

裴母已然在堂屋中央端坐好了，等着儿媳妇跪着来给自己敬茶，听了儿子这话，顿时就是一怔，有些闹不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，这大儿媳和小儿媳进门哪个不是跪着向她奉茶的，怎么到了樊廷这儿，就改鞠躬了？这规矩，断然是不能破的！

清晨。

餐厅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，有香气四溢的粥，热气腾腾的包子，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。裴母一辈子都吃惯了乡下的小咸菜，即便现在儿子已经贵为督军，可那餐桌上还是少不了豆腐乳、雪里蕻之类的腌菜。

吴杵燕、孙寰两个儿媳妇都早已到了，唯独不见樊廷的身影。

裴母看了看桌上的早餐，然后转头与一旁的下人吩咐道：“樊廷是苏州人，这些她恐怕吃不惯，让厨房再做一些清淡的送来。”

“是，老太太。”下人恭敬地应了一声，便依言走了出去。

“娘，您就是偏心，您对我和大嫂可没这么上心过哩。”孙寰在一旁笑着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酸味。

老太太看了小儿媳一眼，不以为然地说道：“你没瞧见老三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，我敢怠慢她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