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2章 忆如潮

他凝望着裴念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眸，仿佛自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。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撞击着他的灵魂——眼前这位身披嫁衣的新娘，是他的女儿，是他已然长大成人、即将嫁为人妇的掌上明珠！

裴凡尘下意识地向身旁寻去，只见一位身着雅致旗袍，挽着乌黑长发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。岁月的痕迹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悄然显现，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温柔似水，正与众人一同，满怀喜悦地鼓掌。

是亭亭。是已步入中年的亭亭。是他魂牵梦萦的亭亭。

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来。他忆起自己九死一生逃离战俘营，那时的他，如同行尸走肉，记忆残缺不全，唯独对亭亭，对她在苏州的期盼，刻骨铭心。

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来到苏州，却清晰地记得这些年来，樊廷始终默默守护在他身旁，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。

裴凡尘深情地凝视着樊廷的侧颜，用几近耳语的声音轻唤着她的名字，“亭亭……”

樊廷闻声转过头，温柔地注视着他，轻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是饿了吗？”

“亭亭……”裴凡尘再次呼唤，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。

樊廷迎上他的目光，过去无数次，裴凡尘唤出这两个字，都只是无意识的呢喃，但这一次，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清醒与深情。

“裴凡尘？”樊廷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捕捉到了太多复杂的情感，她的声音颤抖着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裴凡尘轻轻握住她的手，将她拥入怀中。

“你想起来了，是吗？”樊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一丝期盼。

“是，我只希望，我想起这一切还不算太晚。”裴凡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他轻轻抚摸着樊廷的面容，“亭亭，你……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？”

樊廷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记忆的闸门彻底打开，她忆起了许多年前，在遥远的东方，他也曾用同样的语气，对她说出过相似的话语——

“假如，我是说假如，”裴凡尘凝视着她的眼睛，语气充满了不确定，“等这场战争结束，时光流逝，也许我们都老了，宁宁也要出嫁了。到了那时候，你……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？”

时隔多年，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，他们的女儿也已亭亭玉立，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，他们也步履蹒跚，渐渐老去，而他，再一次问出了那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话。

还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？

樊廷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。她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男人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，如同当年那般，用一个字给出了她的答案，“能。”

裴凡尘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。他紧紧握住樊廷的手，抬头望向正款款走来的裴念。

何子亮和裴念停下了脚步，裴念带着一丝试探，轻声唤道：“爸爸？”

裴凡尘的眼眶微微泛红。他对着女儿点了点头，然后牵起她的手。

“爸爸，你……你想起来了？”裴念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。

“是，宁宁。爸爸错过了你的成长，不能再错过你的婚礼。”裴凡尘紧紧握住女儿的手，亲自将她送到了高铭文的面前。他凝视着眼前这位英俊挺拔的青年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嘱咐道：“好好照顾她，一辈子。”

“是，爸爸，我会的。”高铭文的声音铿锵有力，他年轻的眼眸中，此刻只映照着新娘的身影。

裴凡尘缓缓走回到樊廷身边，紧紧握住她的手。历经无数磨难，饱尝人间冷暖，他们终于迎来了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的幸福时刻。

樊廷看着牧师为女儿和女婿主持着婚礼，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，幸福地将脸颊依偎在裴凡尘的肩上，与他一同，静静地见证着这一神圣的时刻。

（正文完）

纵然新房内陈设着现代风格的西式家具，但梳妆台上依旧摆放着一对寓意吉祥的龙凤喜烛。按照习俗，这对喜烛是要彻夜点燃，照亮新人未来的道路。

新娘子正值豆蔻年华，不过十七八岁，她略显不安地坐在床沿上，双手交叠，略微有些紧张地搅动着。当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，她带着一丝慌乱抬起头，露出一张清新脱俗，宛如新月般皎洁动人的面容。

她看到房门被缓缓推开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。那人身穿笔挺的军礼服，英俊的面庞上，一双黑亮的眼眸正含着笑意，温柔地注视着她。

他是她的丈夫，也是算上今日大婚，才仅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。

樊廷只是匆匆地瞥了他一眼，便又羞涩地低下头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。

裴凡尘在她面前缓缓俯下身，轻轻握住了她那双白皙纤细的小手。

“亭亭，”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。喜宴上，他大概喝了不少酒，樊廷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味。

“不要害怕，我会好好对你的，把你捧在手心里，呵护一辈子。”裴凡尘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娇羞的新娘，语气轻柔而坚定。

樊廷的心头微微一震。被他这样充满深情的目光注视着，她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。她下意识地挣动着手臂，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。

裴凡尘低低地笑了，他并没有放开她，而是温柔地扣住她的后脑勺，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。樊廷惊恐极了，她的眼中充满了清晰的惧意。自幼失去母亲的她，出嫁前只从陪嫁的嬷嬷那里隐约听闻过一些关于男女之事，对这方面本就懵懂无知，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人，对她而言，几乎等同于一个陌生人。

但他却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，粗暴地撕扯着她身上的嫁衣……

新婚之夜给樊廷留下的回忆实在糟糕透顶，裴凡尘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也十分恶劣。在远嫁北栾之前，她也曾在心底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未来的丈夫。她的丈夫会温柔地捧起她的面颊，细细地亲吻她的额头，她的眼睛；她的丈夫会尊重她，体谅她，温柔地对待她。然而眼前的裴凡尘，更像是一个强盗，一个土匪，唯独不像她心目中期待的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