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1章 泪如雨下

裴凡尘略显局促，他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位女孩为何会突然抱住自己，放声痛哭。然而，那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泣，却如同一根根细针，刺痛着他内心深处那根柔软的弦，让他原本平静的眼眸中，也逐渐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。他缓缓抬起手，动作轻柔地拂过宁宁那柔顺的发顶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。

室内，暖气毫不吝啬地释放着热量，驱散着冬日的寒意。

按照华夏民族的传统习俗，今夜，是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。

厨房里，樊廷和樊莲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，她们的身影在灶台前穿梭，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。樊廷一边熟练地包着饺子，一边不时抬起头，目光温柔地投向客厅的方向。只见裴凡尘安静地坐在沙发上，宁宁则乖巧地坐在他的脚边，手里拿着一张张色彩鲜艳的图片，耐心地教他说着简单的英文单词。而裴凡尘，则大多时候都置若罔闻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只有在被孩子催促得实在紧了，才会勉强念出几个发音含糊不清的单词。

樊廷看着这温馨的一幕，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。一旁的樊莲注意到了姐姐的表情，便凑过来，轻声问道：“姐，医院那边怎么说？你还是坚持让姐夫留在家里，不送去疗养院吗？”

“疗养院再好，也总归不如家里自在。”樊廷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停，依然专注地包着饺子，同时轻声回应着妹妹的问题，“医生说了，他的情况只能慢慢恢复，也许有一天，他就能想起一切了。就算他永远也想不起来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只要人能回来，就好。”

樊廷将包好的饺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沸腾的锅中，待饺子煮熟后，她盛起一碗，顾不得烫，便小心翼翼地向客厅走去，准备为裴凡尘送去这份热气腾腾的温暖。

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，碗身更是滚烫，几乎让人难以握持。裴凡尘听到了樊廷轻盈的脚步声，知道是她来了。他立刻起身，大步迎了上去，从她手中接过那碗饺子，小心地放在一旁的茶几上。接着，他握住了樊廷的手，看到她的手指被烫得通红，他的眼中瞬间涌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心疼与怜惜，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痛苦都吸走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握紧她的手，仿佛要用这种方式，传递自己无尽的爱意。

樊廷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怜惜，她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酸涩又温暖的复杂情绪。她知道，那是他刻在骨子里，融入血液中的本能反应，是他对她最深沉的爱恋。

梳妆台前。

一位身材窈窕，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，正站在一位中年美妇的身后，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一头乌黑的长发。当她看到那如瀑青丝中夹杂着的几缕刺眼的霜色时，年轻女子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淡淡的伤感。她俯下身，轻声说道：“妈妈，您都有白头发了，这些年，真是辛苦您了。”

那位中年美妇透过镜子，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，脸上依然挂着慈爱的笑容。“妈妈都四十岁了，有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吗？咱们一家人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，妈妈心里高兴着呢，哪里会觉得辛苦。”

裴念默默地低下头，将母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，然后，她缓缓地在樊廷面前蹲下身子，轻声说道：“妈妈，等我结婚后，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看您和爸爸的。”

“好，好。”樊廷伸出双手，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，满是慈爱地看着她，“结婚以后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，要好好地做一个妻子。铭文那孩子性格温和善良，我真的担心他会受你的欺负。”

裴念闻言，忍不住笑了出来，她调皮地说道：“他呀，就是甘愿受我欺负。我要是不欺负他，他心里反而会觉得不踏实呢！”

樊廷也笑了，她伸出手指，轻轻地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，嗔怪道：“你呀，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。”

裴念撒娇地伸出胳膊，紧紧地抱住了母亲的腰，像小时候那样，将头埋在樊廷温暖的怀里。樊廷也轻轻地抚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，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意。母女俩依偎在一起，感受着彼此的温暖，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。

傍晚时分。

樊廷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片药片，缓步走到裴凡尘的身边。

“来，该吃药了。”樊廷的声音轻柔而温暖，她将药片和水杯一起递到裴凡尘的手中。

她静静地站在一旁，看着他服下药物，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，轻声说道：“宁宁明天就要出嫁了，我们也真的老了，是不是？”

裴凡尘有些茫然地转过头，看向樊廷，他似乎不太明白她话中的含义。他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，迟疑了片刻，才低声说道：“你不老。”

樊廷听了，心中不由得一暖。她笑着握住裴凡尘的手，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，轻声呢喃着：“裴凡尘，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，我就是你的亭亭啊。”

裴凡尘似乎有些茫然，他微微皱着眉头，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什么，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。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，眼中充满了困惑。

樊廷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淡淡的哀伤，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和坚强。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，轻声说道：“记不起来也没关系，我们慢慢来，总有一天，你会想起一切的。”

裴念从楼上走了下来，远远地就看见母亲正挽着父亲的胳膊，陪着他在花园里缓缓散步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，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，也显得格外温馨。

这些年来，在母亲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下，父亲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健康。即便到了现在，他的身形依然挺拔，只是眼角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。然而，他的神智却始终没有恢复，依然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刻。他忘记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，也忘记了自己是谁。大多数时候，他都沉默寡言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偶尔，他还会无缘无故地冲母亲发脾气，但母亲总是对他报以无限的耐心和温柔。她手把手地教他穿衣服、穿鞋子、系鞋带，陪着他散步，按时给他喂药……裴念经常会想，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妈妈这样细心体贴的人了，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做到如此。

翌日，是裴念与高铭文举行婚礼的日子。

婚礼的地点选在了附近的教堂，高家的亲友、两个孩子的同学、何子亮的同事……各方亲朋好友纷纷赶来，齐聚一堂，共同见证这对新人的幸福时刻。

裴念身穿一袭洁白无瑕的婚纱，宛如一位圣洁的天使。她挽着何子亮的胳膊，在姨夫的陪伴下，缓缓地走进了庄严神圣的礼堂。

其实，在她的内心深处，多么希望能够由自己的父亲牵着她的手，将她交给她的新郎啊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着礼堂的前方看去，只见父亲和母亲并排坐在那里。父亲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，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，看起来精神奕奕。但他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，眼神空洞，似乎并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，也不明白身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。

看着父亲如此，裴念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，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，然后缓缓地迈上了铺着红色地毯的通道。这一刻，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，所有来宾都纷纷起立，用掌声来迎接这位美丽的新娘。

裴凡尘也循着众人的目光，向裴念看去。他看到女儿正穿着洁白的婚纱，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。她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，其中包含着忧伤、怜悯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。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，仿佛想要通过眼神，向他传递着什么。

裴凡尘只觉得自己的心神猛然一震，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。他似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。他感到有些恍惚，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