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忆难寻

“别怕，别怕，”樊廷急忙上前，紧紧地搂住了他，“湛山，别怕，他们是好医生，是来帮你治病的，不怕，别怕。”

她柔声细语地安抚着他，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，裴凡尘在她温暖的怀抱里，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。

医生向护士示意，护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，准备为裴凡尘卷起衣袖。当裴凡尘看到护士手中闪着寒光的针管时，情绪再次激动起来，身体开始颤抖。樊廷见状，立刻用手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，在他耳边轻声呢喃，“我们不看，一下子就好，很快就过去了。”

眼见裴凡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，护士不敢有丝毫耽搁，迅速地为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，并挂上了营养液。

“好了，你看，一点都不疼，是不是？”樊廷收回捂住他眼睛的手，柔声哄着他，语气里充满了怜惜。

医生和护士悄悄地退出了病房，将空间留给了他们。樊廷静静地守在裴凡尘身边，此刻的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营养。刚才护士注射的镇定剂发挥了作用，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沉稳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。

樊廷轻轻地握着他的手，虽然他瘦骨嶙峋，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，但他的眉毛，他的眼睛，他的鼻子，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，那依旧是让她魂牵梦萦的裴凡尘的面孔，也正是这张面孔，让她一眼便认出了他。

夜幕降临，樊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红枣粥，一勺一勺地喂着他吃下。裴凡尘吃东西的时候格外听话，这让樊廷感到一丝欣慰，她心里默默祈祷着，只要他能好好吃饭，就一定能慢慢好起来。

待他吃完粥和蒸蛋，樊廷轻轻地取出了宁宁的相片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裴凡尘的面前。

“这是宁宁，还记得她吗？”樊廷的声音轻柔而充满期待。

裴凡尘凝视着那张照片，嘴唇微微翕动，艰难地念出了两个字，“亭亭。”

樊廷的心头涌上一阵酸涩，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，柔声回应道，“我在这，裴凡尘，我就在这呢。”

然而，裴凡尘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，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虚无的空气中，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那两个字，那两个深深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字。

樊廷听着他无助的呼唤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，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止不住地滑落。

“夫人，大帅这是怎么了？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？难道，连你都不认识了吗？”

这天，裴凡尘的几位曾经的老部下，得知消息后，匆匆赶来探望他。当他们亲眼目睹裴凡尘如今的模样时，每个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
樊廷轻轻地点了点头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“医生说，他应该是被日本人注射了太多的药物，又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太久，所以……所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众人听闻，无不唏嘘感叹，为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帅感到惋惜。

“夫人，您以后有什么打算？”一位老部下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“他这几天的情形已经好了许多，我打算带他去美国，那里有更好的医疗环境，或许，还有希望能够治好他。”樊廷眼神坚定地说道，语气中充满了希望。

送走了裴凡尘的老部下，樊廷缓缓地走到了裴凡尘身边，温柔地为他整理着衣角。

裴凡尘依旧凝望着眼前的空气，口中再次呼唤着她的名字，“亭亭。”

“哎，我在。”樊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容，让他注视着自己，“裴凡尘，我在这，我是亭亭啊。”

裴凡尘深邃的黑眸，久久地凝视着她，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困惑。樊廷见状，连忙取来一杯新鲜的果汁，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唇边，“喝些果汁，好吗？”

裴凡尘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，随后，他艰难地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二句话，“我不认识你。”

樊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，“你不认识我不要紧，我们慢慢来，总有一天，你会想起来的。”

樊廷说完，便耐心地将那杯果汁，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了下去。

远隔重洋的美国，已然进入了寒冷的冬季。

樊廷紧紧地牵着裴凡尘的手，走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厅。樊莲与何子亮，以及他们可爱的孩子宁宁和东东，还有早早等候在屋子里的佣人们，都站在那里迎接他们的归来。骤然看到这么多陌生的人，裴凡尘似乎感到极度的不适应，他立刻停下了脚步，站在那里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一旁的樊廷见状，立刻像照顾小孩子一样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，牵着他的手，慢慢地向众人走去。

樊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裴凡尘，一别多年，眼前的景象，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裴凡尘消瘦了许多，但身姿依旧挺拔，只是脸颊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，原本乌黑的头发，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，只是两鬓已经完全变得雪白。他穿着一件厚重的大衣，一看就是被人细心妥帖地照顾着，颈肩还围着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，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作风老派的绅士，哪里还有从前那个威风赫赫、不可一世的军阀的影子？

“别怕，别怕，我在这呢，”樊廷的声音轻柔而充满关怀，她不停地安慰着他，生怕他受到一丝惊吓。当她看到女儿向着自己走来时，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，她转过头，轻声对裴凡尘说道，“她是宁宁，是我们的女儿啊，你以前最疼她了，还记得吗？”

裴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父亲，在她的童年记忆中，她的爸爸是那样的威风凛凛，在北地，爸爸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，而她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。不论去哪里，爸爸的身边总是前呼后拥地跟满了侍从，不管是谁，面对他们父女时，都是一副唯唯诺诺、小心翼翼的样子。她的爸爸会骑最烈的马，会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枪，她的爸爸有着乌黑的短发和黑亮的眼睛，她的爸爸英武不凡……可是，眼前这个满脸沧桑、憔悴不堪的男人，怎么会是她记忆中的爸爸？这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？

裴念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，她转过头，向着母亲看去，声音颤抖地问道，“妈妈，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？”

“宁宁，你不要害怕，”樊廷上前一步，紧紧地揽住了女儿的肩膀，“你爸爸吃了很多苦，那些可恶的日本人，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他，好在，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，他回来了，宁宁，妈妈终于把爸爸带回来了。”

裴念轻轻地上前，有些迟疑地握住了裴凡尘的手，她仔细地端详着父亲的面容，童年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中，她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种种疼爱与呵护。裴念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，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，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，她张开双臂，用力地抱住了父亲，犹如儿时那般，扑进了父亲温暖的怀抱，哽咽地哭泣道，“爸爸！爸爸！你终于回来了，宁宁好想你啊！宁宁真的好想你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