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5章 伪降书

一个月后，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裴凡尘所居住的单人牢房外，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考究的日军将领，军衔比之前的指挥官更高。他带着一丝傲慢的神情，向裴凡尘发出了邀请，希望他能够出任南京傀儡政府的上将军一职。

裴凡尘心如明镜，他清楚地知道，这恐怕是日本人给予他的最后通牒。这些日子以来，战俘营中的种种惨状，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。那些战俘们，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缚，每日遭受着日军士兵的拳打脚踢，宛如牲畜一般。他还亲眼目睹过战俘遭受严刑拷打的场景，他们的身体被高高吊起，双手被反剪在背后，哪怕是发出最轻微的呻吟，都会引来日军士兵更加残暴的毒打，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。

更令人发指的是，这些战俘们还要被迫从事繁重的苦力劳动。即便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，他们也只能穿着单薄的衣衫，从早到晚不停地劳作，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。一旦有人支撑不住倒下，或是染上了风寒，日本人便会将这些人残忍地捆绑在木桩之上，作为练习刺刀的活靶子，鲜血染红了白雪。

他们在平日里所食用的饭菜，更是连猪食都不如。食物大多已经霉变腐烂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，偶尔还能在其中发现日本人丢弃的烟头，令人作呕。战俘营地处偏僻，生活枯燥乏味，那些无聊至极的看守，便经常拿战俘取乐，逼迫他们饮尿，逼迫他们从胯下钻过，甚至逼迫他们学狗叫，以此来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。日本人刻意让裴凡尘看见这一切，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，如果裴凡尘再执迷不悟，拒不配合，那么这些战俘的下场，恐怕就是他未来的真实写照。

“裴将军，您觉得如何？是否愿意接受天皇的任命书，出任南京政府的上将军？”日军军官面带微笑，将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任命书，向着裴凡尘的方向推了过去，仿佛那是一份充满荣耀的邀请函。

裴凡尘眼神犀利，扫了一眼眼前的任命书。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如炬，直视着对面的日军军官，沉声问道：“如果我不答应，你们又打算如何处置我？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带着一股不屈的傲骨。

“裴将军，我们相信您一定会答应的。”日军将领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说道，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裴凡尘的双眼，“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，应该很清楚，与皇军作对的人，会有什么样的悲惨下场。”

裴凡尘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，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份任命书随手扔在了日军将领的面前，纸张飘落在地，仿佛是对其尊严的践踏。“我既然已经落在了你们的手里，要杀要剐，悉听尊便，我无话可说。”说到这里，裴凡尘语气一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光芒，继续说道：“但是，要让我投靠你们，”他加重了语气，“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！我裴凡尘什么都敢做，唯独不敢做的，就是他妈的当汉奸，遗臭万年！”

日军将领脸色骤然变得阴沉，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裴将军，您可要想清楚了，这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！”

裴凡尘猛地站起身来，身躯挺拔如松，他也一字一顿地回应道：“求仁得仁，又有何惧！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，掷地有声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。

太平洋彼岸，美国。

夕阳西下，余晖洒满了整个庭院，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。樊廷身披一件薄薄的披肩，静静地坐在院子里，温柔地陪伴着女儿宁宁画画。

宁宁正全神贯注地在画板上描绘着一个身穿军装的英武男人。樊廷心知肚明，这画中之人，正是女儿日夜思念的父亲。自从父亲离开后，宁宁就经常画他，仿佛这样就能将父亲留在身边一样。

“妈妈，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？”宁宁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，她有些失落地垂下了手中的画笔，转过身，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母亲，轻声问道。

樊廷听了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。她多想立刻告诉孩子，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，可这句话到了嘴边，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因为这样善意的谎言，她已经说了太多遍，可最终都未能实现。看着宁宁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，她再也无法欺骗下去了。她伸出纤细的手臂，轻轻地将女儿揽入怀中，声音又轻又柔地说道：“宁宁，妈妈答应你，妈妈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，帮你把爸爸找回来，让他永远陪在你的身边，好吗？”

光阴荏苒，一转眼，又过了一年。中国，重庆。

“亭亭，你听爹的话，还是赶紧回美国去吧。”樊守成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，语重心长地劝说道，“现在到处都在打仗，重庆虽然是陪都，但也不太平啊！经常有空袭，每次鬼子的飞机一来轰炸，大家伙儿就要拼命地往防空洞里跑，稍有不慎，就会被炸死在半路上，实在是太危险了！你听爹的，你和玲玲在美国，好好地把自己照顾好，比什么都强啊！”

“爹爹，我答应过宁宁，要为她找到爸爸，要把她的爸爸带回去见她，我还没有打听到裴凡尘的消息，我不能就这样离开。”樊廷的语气十分坚定，眼神中充满了执着。

“唉……”樊守成无奈地叹了口气，神情有些黯然，“报纸上都说了，他已经在松山战役中壮烈牺牲了，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？不如就跟孩子说清楚，让她早点明白，她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……”

“不！”樊廷的眼皮猛地一跳，她急切地反驳道：“我去了上海，当初日本人所谓的将他安葬的说法，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！我相信他还活着，爹爹，他很有可能被日本人抓走了……”

“亭亭！”樊守成皱紧了眉头，打断了女儿的话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，“他是高级将领，如果他真的被日本人抓走了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啊！你和宁宁……还是早点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吧！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，还是赶紧回去，把病治好，把孩子好好地养大，这样你就算是对得起他了，听见没有？”

听着父亲带着劝慰和无奈的话语，樊廷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。她知道，不仅仅是父亲这样认为，恐怕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。当初的松山一战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裴凡尘与全体官兵都已经全部壮烈牺牲，没有人相信他还能够活着回来。可是在她的心里，裴凡尘是那样一个坚强而勇敢的男人，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，他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。

况且，日军方面也从未公布过关于他尸首的任何照片。她记得，在宝山战役中，国军第十五军军长战死后，尸首曾被日军残忍地悬挂在城楼之上示众；玉兴水库一战，团长李福成的遗照，也曾被日军刊登在报纸上。可是，关于裴凡尘的任何消息，却全然没有，没有人亲眼看过他的尸首，下葬时也不曾有任何照片流传于世。樊廷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，有古怪。她更愿意相信，裴凡尘仍然活着，只是活在一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。

可是，这些想法她无法再与父亲诉说，不仅是父亲不会相信，恐怕其他人也不会相信。

三个月后，樊廷四处奔走，走访调查，却依然一无所获，最终，她不得不再次黯然地回到美国。

又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夏天。

樊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走进了屋里，便看到樊莲的额头上，按照东方的习俗，扎着一块洁白的布条，她的怀里正小心地抱着一个婴儿。看到姐姐进来，樊莲的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，轻声说道：“姐姐，你快来瞧，刚才东东对着我笑了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