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诀别

“大帅，是否要给夫人和宁宁小姐留下些话语？” 林副官轻声问道，手中递上的纸笔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重。

裴凡尘凝视着那纸笔，思绪万千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，将笔推开。“写什么呢？过去我总是放不下，耿耿于怀她心中没有我，可如今想想，也许这样也好，至少她不必为我伤心难过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带着一丝疲惫。

到了这步田地，他心中最牵挂的，依旧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樊廷。他不知道她的病情如何，是否能够挺过这道难关。日后，若有人欺负她，又有谁能为她撑腰？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，便是当初将她和女儿送往美国时，已经为她们安排好了一切，留下了足够她们生活的钱财。有了这些，她便有了保障，身边还有妹妹和孩子陪伴，他也能稍微放心一些。至于让她知道自己的牵挂，到了现在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只会徒增她的烦恼罢了。

“我死了，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去打扰她，或许她心里还能更轻松些。” 裴凡尘说完，拿起桌上的水壶，缓缓起身，对着在场的将士们说道：“兄弟们，我裴凡尘今日以水代酒，敬各位一杯！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充满了力量。

众官兵闻言，纷纷举起手中的水壶，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。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口号：

“与松山共存亡！”

紧接着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战壕：

“我等愿追随大帅成仁！”

“人在阵地在！”

裴凡尘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芒，嘴角也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他重重地点了点头，仰起脖子，将壶中的水一饮而尽。

天色微亮，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，日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，发起了最后一轮疯狂的进攻。

所有剩余的勤杂人员，包括架线员和医护兵，都拿起了武器，走上了战场。到了最后，就连伙夫也挥舞着菜刀，冲向了敌群。

这场血战，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后，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。

日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，大部分战士都已伤亡殆尽。有的战士被敌人的刺刀刺穿，有的被坦克的履带无情碾压。一些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毅然拉响了手榴弹，与敌人同归于尽；还有一些战士，毫不犹豫地扑向坦克的履带，引爆手中的手雷。另一些战士，则凭借着对战壕地形的熟悉，躲藏在暗处，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。子弹打光了，手榴弹也用完了，他们就用土块、工兵铲，甚至用牙齿，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。

然而，这一切的抵抗，都无法阻挡侵略者那钢铁般的铁蹄。

下午三点，日军几乎完全占领了松山。日军指挥官随即下达了命令，务必活捉裴凡尘。然而，从手下传回的消息，却始终没有发现裴凡尘的身影。

东北方向，一处残破的战壕中。

“大帅，以后……以后属下不能再给您点烟了……” 林副官胸口血流如注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。他无力地倚靠在土墙上，声音微弱地对裴凡尘说道。

“兄弟，你先走一步，我随后就到。” 裴凡尘也好不到哪里去，身上布满了枪伤和刺刀留下的伤口。他的嘴唇干裂，声音嘶哑地安慰着林副官。

“大帅，您多保重，争取……争取保住一条命……” 林副官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，停止了呼吸。

裴凡尘默默地将自己的军装脱了下来，轻轻地盖在了林副官的身上。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鬼子的脚步声，眼中闪过一丝血色。没有任何犹豫，他抄起刺刀，孤身一人冲出了战壕。

厮杀声震天动地，一把刺刀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胸口。他却丝毫没有退缩，反而向前两步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鬼子的腹部。更多的敌军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，将他团团围住。

……

傍晚时分，夕阳如血，将天空染成一片猩红。

“长官，他身上并没有佩戴领章，我们无法确定他就是裴凡尘。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全部战死，他在最后关头，差不多刺死了我们七八个人。他自己身中三处枪伤，以及十几处刺刀伤。” 一个日军军官站在指挥官身后，低声汇报着情况。

日军指挥官走到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旁，仔细端详着。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国军官，虽然没有穿军装，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刺刀，保持着杀敌的姿势。

日军指挥官缓缓地脱下了军帽，对着天空鸣枪致敬，以表达对这位英勇的中国军人的敬意。

……

遥远的美国。

一间布置典雅的礼堂里，弥漫着温馨浪漫的气息。

樊莲身穿一袭洁白的婚纱，在姐姐樊廷的陪伴下，缓缓走进了礼堂。

由于正值战争时期，又身处异国他乡，双方的亲友大多无法赶来参加婚礼，一切都从简。女方这边的亲属，只有樊廷一人，而男方那边的亲属，则是何子亮的两位置表兄，以及几位要好的同窗。

何子亮早已站在红毯的尽头，等待着自己的新娘。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式礼服，儒雅的脸庞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。当他看到樊莲的身影时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眼神中充满了专注和温柔。

樊莲看着站在红毯那端，等待着自己的新郎，望着何子亮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，心中感慨万千。她觉得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，在历经千帆之后，仍然为她安排了一位良人在那里等待着她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嘴角也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，缓缓地走向何子亮，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心。

樊廷望着眼前这一幕，心中既欣慰又有些酸楚，眼眶也湿润了。她坐在座位上，看着牧师庄严地为这对新人举行婚礼，待礼成之后，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，鼓起掌来，衷心地希望妹妹能够幸福。

婚礼结束后，樊莲换下了婚纱，穿回了平日里常穿的长裙。回到别墅后，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，因为今晚，她就要从这里搬出去，搬到何子亮的公寓里。

“姐姐，我想和宁宁说清楚，我只是她的小姨，不是她的妈妈。” 樊莲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，锁好后，轻声对樊廷说道。

“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，不好继续瞒着她。时间越久，就越难开口。” 樊莲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告诉了姐姐。关于这件事，她已经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