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 喋血孤注
类别:
年代种田
作者:
字数:3504更新时间:25/08/04 00:47:57
“大帅,您当年在东北征战,军需开销巨大,加上您去年又将家眷安顿到美国,置办了房产,现在账面上……确实只剩下这些了。”
高传声说完,又补充道:“不过您在北栾还有几处房产和良田,银行里还有一批金条,这些都尚未计入。”
裴凡尘合上账本,目光如炬,向高传声吩咐道:“听着,我即将率军开赴上海,你立刻去银行办理手续,将账上所有的钱都兑换出来。”
“将这笔钱分成十份,其中三份汇往美国,分别给樊廷、樊莲和裴念,她们三人各一份,再留一份给我母亲,剩下的钱连同所有房产、地产和银行里的金条,全部兑换出来充当军饷,立刻去办!”
“大帅!”高传声面露惊讶,忍不住说道:“这可是您全部的家当啊!”
“打仗就是打钱,没钱怎么打仗?”裴凡尘声色俱厉,对着高传声喝道:“别再废话,按我说的去做!”
“是!”高传声拿起账本,快步离开了裴凡尘的办公室,迅速按照他的吩咐开始操办。
夜幕降临,火车站。
战士们整装待发,一批批登上火车,奔赴上海前线。
裴凡尘透过车窗,望着窗外陆续上车的年轻战士们。他们大多稚气未脱,却即将踏上保家卫国的战场。
“大帅,国民政府刚刚发表了《自卫抗战声明书》,宣告‘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,遇有侵略,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’,并下令对日军开始总攻,空军部队也已赶到上海协同作战,上海的战况,恐怕会十分惨烈。”秘书长走进车厢,将最新的战报汇报给裴凡尘。
裴凡尘微微点头,随即转身面向自己的部下,沉声道:“此番前往上海,我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。作为一名军人,你们也应有此觉悟。”
“大帅?!”众人闻言,皆是一惊。
“敌我实力悬殊,此战牺牲在所难免,若能生还,反倒是意外之喜。”裴凡尘语气平静,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士兵,缓缓说道,“军人首先要有牺牲精神,而牺牲精神必须从高级将领做起。诸位,各就各位吧!”
“是!”
“是!”
“是!”
众人齐声应答,向裴凡尘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。
远在美国。
“姐姐,这是大帅让人汇来的钱。”樊莲将三张汇款单放在樊廷面前,轻声说道:“一共三笔,数额相同,我、你还有宁宁,我们三人一人一份。”
樊廷看着汇款单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脸色微变,“好端端的,他为什么要寄这笔钱来?”
樊莲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国内有什么新的消息吗?”樊廷追问道。
“子亮家在上海,他说收到了家里发来的电报,战争已经蔓延到上海,而大帅……现在也在上海指挥作战。”
“听说这场战争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,必将异常惨烈。”樊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樊廷看着樊莲苍白的脸色,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,但还是伸出手,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。
“姐姐……”樊莲眼中噙满泪水,“我其实花了他不少钱,在他身边的那些年,我挥霍无度,他身边的人都议论我,说我一个月就要花掉几栋房子。”
“我很任性,对吗?”樊莲抬起头,望着樊廷。
樊廷摇了摇头,“不是,姐姐都明白。你是心里太苦了,想找个出口发泄。”
“是啊,我得不到他的爱,就想着多花他的钱,现在想想也觉得可笑。”樊莲嘴角泛起一丝苦涩,她看着那张汇款单,幽幽说道,“还记得宁宁过一岁生日时,他送给宁宁一串钻石项链,我瞧着喜欢,他说以后等我结婚,也会送我一条。”
“现在他给我的这笔钱,足够我买许多条项链了。”樊莲的眼泪夺眶而出,模糊了她的视线,“姐姐,他会死吗?他会不会死?你有没有告诉他,只要他活着,我愿意放开他,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,你有没有和他说?有没有给他一个念想?”
樊廷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樊莲,心中一阵绞痛。她伸出胳膊,紧紧拥抱着妹妹,哽咽着安慰道:“不会的,他不会死,他会珍惜自己的生命,他会回来的。”
樊莲将脸埋在姐姐的怀里,哭得不能自已。樊廷轻声安慰着妹妹,脑海中却浮现出裴凡尘送她上车时,微笑敬礼的场景。当时她并没有多想,直到此刻,她才慢慢回过味来,或许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已经告诉了她,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奔赴前线,不然的话,临别的那一夜,他又何必守在她门前,又何必问出那句话,又何必……与她敬那一个军礼。
“裴凡尘……”樊廷的心猛地抽痛起来,她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,眼泪也随之滑落。
上海,阴雨绵绵。
林副官为裴凡尘撑着伞,一行人匆匆赶到月台。等候在此的军官见到裴凡尘,立即敬礼,“大帅!”
“怎么样,补给到了吗?”裴凡尘眉宇紧锁,开口便问。
“大帅,我们的补给还在路上,不过眼下有一批机器要运出城……”
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大地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。裴凡尘冷峻的面容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更加肃穆。
“究竟是什么机械?” 他语调低沉,打断了属下的汇报。
“是几家上海实业公司的生产设备,已经装载完毕,停在城外等待放行。只是……只是卑职担心,若是放它们先行,只怕会耽误我们急需的补给物资入城。” 军官小心翼翼地解释道。
“裴督军!”
军官话音未落,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便传入裴凡尘的耳中。他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款款走来,身后紧跟着一位手持油纸伞的老嬷嬷。
女子走近了些,裴凡尘只觉得她眉眼间有些熟悉。身旁的林副官凑近他耳边,低声提醒道:“大帅,是黄美云小姐,后来嫁去了上海,夫家是郑氏纺织实业公司。”
“裴督军,我们有一批重要的生产设备急需迁往重庆,现在局势混乱,实在难以行动。您……您能否帮帮我们?” 黄美云一头时髦的卷发,虽是战火纷飞之际,她的穿着打扮依然精致得体。只是雨丝沾湿了她的脸颊,略微晕开了精致的妆容,更显出几分楚楚动人。
裴凡尘并未立刻作答,只是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,仔细察看车厢上的生产设备。片刻后,他目光坚定,果断地向属下吩咐道:“传我命令,为郑家实业公司的列车让行,务必保证机械设备优先运出。沿途各部队负责护送,尽一切可能提供协助!”
“是,大帅!” 军官不敢怠慢,立刻领命而去。
黄美云有些惊讶,似乎没有料到裴凡尘会如此爽快地答应。她心中百感交集,轻声说道:“裴督军,多谢您了。”
“不必言谢,郑太太。民族工业乃是国家复兴的希望,我们理应为你们提供便利。” 裴凡尘语气平和,说罢便要转身离开,率领部下继续巡查。
“裴凡尘。” 黄美云却突然叫住了他,这一次,她唤的是他的名字。
裴凡尘停下脚步,回过头,目光平静地看向她。
“你……你要多保重。” 黄美云凝视着他的眼睛,多年未见,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。看着他淡然的神情,她明白,他或许早已将自己遗忘。可笑的是,她却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裴凡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并未多说什么。
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,黄美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,想要再次呼唤他,却被身边的嬷嬷紧紧拉住了胳膊。
“小姐,裴督军公务繁忙,还是不要打扰他了。若是被姑爷知道了,怕是不好。” 嬷嬷轻声劝道。
“我当初……其实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太太。” 黄美云看着他的背影,一双美眸中泛起晶莹的水光。
“小姐,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,先走吧。” 嬷嬷叹了口气,黄美云如今嫁了个不争气的二世祖,就连迁厂搬运设备的事情,都要她一个弱女子四处奔波。
黄美云依旧痴痴地望着裴凡尘离去的方向,直到嬷嬷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将她拉离了月台。
八月的上海,骄阳似火,酷热难耐。
战火的硝烟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,残酷的鏖战仍在持续。
“中央军方面,吴宝华的第十八军,孙启凡的第一军一师,匡克强的第九十八师,以及陈奇珍的第三师已经陆续抵达战场。地方部队也有从四川星夜赶来的川军第二十军,还有冯大帅的老部下。桂溪那边也派出了精锐部队增援。火车站现在每天都有运兵的专列,桂军、粤军、川军、滇军、湘军、东北军……全国各地的军队都来了,可以说,为了这场战争,我们倾尽了全国之力,掏出了所有的家底。”
战壕中,参谋长放下手中的电报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神情凝重。
“可来了这么多人,我们为什么还是打得这么惨烈,每天都有无数的兄弟牺牲?” 一个相貌粗犷的军装男子坐在下首,他受了伤,一只胳膊用绷带吊在胸前,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,“难道我们真的打不过这些日本鬼子吗?”
战壕中一片沉默,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。
那汉子见无人应声,继续说道:“还记得我们刚到上海的时候,每次列车靠站,都有那么多老百姓拥挤在站台上,给我们送香烟、水果,还有白面大馒头。他们一边塞给我们东西,一边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打,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去。” 说到这里,那汉子的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,“他妈的,要是不能把鬼子赶出去,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?”
听着那汉子的话,在场的众人无不心生悲凉。
“大帅,您倒是说句话啊!我们为什么会牺牲这么多的弟兄?打了这么多年的仗,我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!” 那汉子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向首座上的裴凡尘,因为情绪激动,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。
“老曾,注意你的语气!你以为大帅心里就好受吗?” 参谋长皱了皱眉头,斥责道。
正如参谋长所说,裴凡尘的心中,此刻也充满了痛苦和无奈。可他又能如何回答属下的质问呢?为什么会伤亡如此惨重?说到底,还是技不如人。除了中央军的几个嫡系部队和他自己手下的两支德械师之外,大部分前来支援的部队,装备都十分落后陈旧,士兵的素质也参差不齐,甚至有许多人都没有经过正规合格的军事训练,作战能力自然远逊于装备精良的日军。面对敌人层出不穷的新型武器,除了用血肉之躯奋力抵抗,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。
“大帅,这场仗……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?” 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,声音很小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裴凡尘猛然抬起头,眼神如刀锋般锐利,他环视四周,语气冰冷地喝道:“当然要打下去!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战士,我们也绝不能向日本人投降!”
“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兄弟们牺牲,上海……上海就真的这么重要吗?”
“上海是远东第一大都市,也是国家的经济命脉。” 裴凡尘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,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,“全国有九成的实业工厂都集中在上海,我们多坚守一天,就能为这些工厂的内迁争取更多的时间。这些都是民族工业的根基,我们必须要保住它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