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4章 烽火别

看见樊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如一株清莲般亭亭玉立，裴凡尘快步迎了上去，从她手中接过那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。入手轻巧，他掂量了一下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“就带了这么点东西？怕是路上不够用吧。”他低沉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
樊廷淡淡一笑，摇了摇头。“够用了，我一个人，用不了太多。”她的声音轻柔，似一缕微风拂过。

裴凡尘没有再继续追问，他紧紧地握住了樊廷的手，掌心的温暖传递着彼此的眷恋，他轻声道：“走吧。”

等候多时的司机早已将汽车驶到近前，停在指挥所外。见裴凡尘和樊廷并肩而出，司机立刻下车，恭敬地从裴凡尘手中接过行李箱，小心翼翼地放入后备箱。

裴凡尘绅士地为樊廷打开车门，目光温柔如水，“上车吧。”

樊廷眼帘微垂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，她走到车门前，抬起头，凝视着眼前的男人，轻声唤道：“裴凡尘。”

“嗯？”裴凡尘应了一声，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
“你答应我，一定要好好活着，保护好你自己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裴凡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如磐石般稳固。“亭亭，你也要说话算话。”

樊廷重重地点了点头，仿佛要将这个承诺深深地烙印在心底。

裴凡尘笑了，他伸出手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，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的眉眼。“去吧。”

樊廷强忍着心中的酸涩，缓缓地上了车。她转过身，透过车窗，最后一次凝望着他。裴凡尘笔直地站在那里，身姿挺拔如松，他抬起手，向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，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。

看着他，樊廷的眼眶瞬间涌上一阵滚烫的热流，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司机发动了汽车，载着她离开了指挥所，裴凡尘的身影渐渐模糊，越来越远，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

她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，想起了很久以前，她刚刚嫁给他的那个时候。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，在她耳边轻声承诺，不要害怕，他会对她好一辈子。

她还记得生宁宁的时候，她遭遇了难产，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。半夜里，她模模糊糊地醒来，看见他红着眼睛，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的床前，仿佛只要他眨一下眼睛，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。

明明才短短几年时间，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半辈子那么漫长。

看着樊廷乘坐的汽车渐渐远去，裴凡尘收敛了脸上的笑容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坚定。他从林副官手中接过军帽，戴在头上，只说了几个字，却掷地有声。“去前线。”

“是，大帅！”林副官立刻领命，紧紧地跟随着裴凡尘，离开了指挥所。

樊廷回到美国后不久，便迎来了宁宁六周岁的生日。

她精心为孩子订制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，还亲手为她缝制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。披风上用金线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百灵鸟，宁宁喜欢极了。她穿着一双崭新的小皮靴，披着这件红色的披风在屋子里跑来跑去，神气活现，可爱极了。

何子亮也带着礼物来了，他送给宁宁的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洋娃娃，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碧蓝色的眼睛。几个大人围着孩子，为她庆祝生日。在许愿望的时候，宁宁将小手合十，闭上眼睛，十分认真地说道：“我希望爸爸早点回来。”

孩子许完愿望，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。听着孩子稚嫩的话语，再想起国内战火纷飞的情形，几个大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沉甸甸的阴影。

吃完了蛋糕，宁宁迫不及待地跑去拆礼物。何子亮与樊家姐妹坐在桌前，温暖的灯光下，每个人的脸上都隐藏着各自的心事，没有一丝喜悦之色。

“今天早上来之前，我收到了一封从国内发来的电报。东北已经守不住了，冯军和裴督军的部队全部退进了关内，东北三省全都落入了日本人手里。”何子亮眉宇间充满了忧虑，声音低沉地对樊家姐妹说道。

听到他的话，樊莲的脸色微微一变。“是真的吗？可是报纸上并没有刊登这个新闻啊。”

“国内的消息恐怕要过些时日才能传过来，可能报纸还没有来得及刊登。”何子亮解释道。

樊莲闻言，眼神黯淡了下去，她喃喃自语道：“这场仗，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啊……”

何子亮摇了摇头，叹息道：“不知道，看样子，这场战争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打完的。”

“那他岂不是要错过孩子的成长了？”樊莲的目光转向正在玩耍的宁宁。宁宁坐在柔软的地毯上，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，正无忧无虑地为她的洋娃娃梳着头发。

樊廷也顺着她的视线，看向自己的女儿。她想起了和裴凡尘分别前，裴凡尘对她说的那句话。他说，等打完这场仗，也许很多年都过去了，宁宁都要出嫁了，到了那个时候，她还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？

她回答了一个“能”字，就是这一个字让他欣喜若狂。樊廷透过明亮的落地窗，遥望着东方的天空。比起她们如今的平静与安稳，她能够想象得到裴凡尘正在面对的是什么。他面对的是残酷的战争，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伤亡。

裴凡尘，你一定要快些打完这场仗，快些回来吧。

樊廷望着遥远的东方，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。

盛夏的阳光炙烤着大地，热得人心烦意乱。

裴凡尘刚用凉水洗了一把脸，拿起毛巾擦拭，就看到林副官快步走了进来。他挺直腰板，对着裴凡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“大帅，刚刚收到消息，日军海军第一遣外舰队指挥海军陆战队，分三路突然袭击上海闸北，轰炸虹桥机场。金陵政府发来电报，请求您立刻率兵前往上海增援。”

林副官一边说着，一边将手中的电报恭敬地递到了裴凡尘面前。

裴凡尘接过电报，迅速地浏览了一遍，果断地下达了命令。“传令下去，全体将士服从政府的号令，即刻随我前往上海。”

“是！”林副官再次敬了一个军礼，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，却听到裴凡尘又叫住了他。“等等。”

“大帅还有什么吩咐？”林副官停下脚步，转身问道。

“让高传声带着账本来见我。”

林副官知道，高传声是裴凡尘的幕僚，裴凡尘的家业一向由他打理。此时听到裴凡尘要见他，林副官不敢怠慢，立刻派人将高传声接了过来。

“大帅。”高传声一脸恭敬地站在裴凡尘面前，将手中的账本呈了上去。

裴凡尘接过账本，一页页仔细地翻阅着，当看到最后一页上的数字时，他紧锁眉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。“就只剩下这么点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