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诀别

“还有这个……”胡凤梅的声音略带哽咽，她将一只略显陈旧的小木箱，轻轻推到樊廷的面前，木箱的表面已经有些许磨损，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流逝，“这是纪家托人送来的，说是纪老太太生前的积蓄，老太太弥留之际，特意留下遗嘱，除了给大小姐和二小姐留了一份，其余的，都指明要留给你。”

樊廷娇躯一震，她凝视着眼前这只饱经沧桑的小木箱，那是外婆留下的物件，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，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“外婆……”樊廷的声音颤抖着，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小木箱，仿佛捧着外婆最后的温暖，晶莹的泪珠滑落，滴在木箱之上，晕开了点点水痕。

胡凤梅见状，不忍再打扰，她轻叹一声，起身离开了樊廷的房间，将这片刻的宁静留给她。

打开小木箱，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泛黄的地契，那是乡下田庄的凭证，还有城里几处房产的契约，有繁华街角的店铺，也有幽静的宅院，此外，还有数十根金条的存根，静静地躺在箱底，散发着淡淡的金光，樊廷心知肚明，这些都是外婆为她留下的底气，是她日后生活的保障，即便她与裴凡尘最终分道扬镳，她也能带着孩子，过上安稳体面的日子。

回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叮嘱，樊廷顿觉心如刀绞，母亲走了，外婆也走了……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，都永远地离开了她，留给她的，只有无尽的思念和遗憾。

返回北栾的专列上，樊莲推开了姐姐包厢的门，只见樊廷正襟危坐，面前散落着几张报纸，她手握钢笔，神情专注，似乎在纸上奋笔疾书。

“姐姐，你在做什么呢？”樊莲好奇地问道，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。

听到妹妹的声音，樊廷猛然一惊，她下意识地想要将那些报纸藏起来，但当她看清来人是樊莲后，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，她轻声说道：“二妹，快把门关好。”

樊莲虽然满腹疑惑，但还是听话地关上包厢的门，并且反锁。

樊廷这才放下心来，她长舒一口气。

“姐，你到底在写什么呀？”樊莲走到姐姐身边，拿起一张报纸，只见报纸的整个版面都刊登着一则引人注目的新闻，是关于北地名媛霍哲雅与新安百货的公子对簿公堂，最终离婚的消息。

见妹妹已经看到了新闻，樊廷坦然说道：“这位张公子，他纵容自己的妾室辱骂正妻，还公然与舞女同居，整日沉迷于花天酒地，霍小姐忍无可忍，将他告上法庭，最终成功地从他手中夺回了孩子的抚养权，并且与他解除了婚姻关系。”

“姐姐，你……你也要和姐夫离婚吗？”樊莲听后，心中一紧，她连忙挨着姐姐坐下，语气带着一丝担忧。

樊廷缓缓地点了点头：“我已经想清楚了，裴凡尘是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，他的母亲也一定会拿宁宁来要挟我，即便她并不疼爱这个孩子，但也绝不会轻易地将孩子交给我，二妹，我需要司法的帮助，只有法律，才能帮我夺回孩子的抚养权。”

樊莲听着姐姐的话，心里越发焦急，她紧紧地握住姐姐的胳膊，带着哭腔劝道：“姐，那个张公子对妻子不好，霍小姐才选择和他对簿公堂，可姐夫他对你那么好，姐姐，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了吗？或许一切还有转机。”

樊廷沉默了片刻，她抬起头，看着妹妹的眼睛，轻声说道：“二妹，我们是亲姐妹，有些话，我只对你说，好不好？”

“你说呀，姐姐，我听着。”樊莲连忙点头。

“你知道吗，当外婆告诉我，是裴凡尘暗中指使，在咱们家的店铺里投放那些违禁药品的时候，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，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，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的伤心，我反而……我反而觉得很轻松，就好像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巨石，终于被卸下来了，我甚至……我甚至觉得有些庆幸，就好像……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离开他的理由。”

“姐姐？”樊莲闻言，大惊失色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，姐姐的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想法。

“是的，他对我很好，可是二妹，我宁愿他不要对我这么好，”樊廷的眼眶微微泛红，声音也有些哽咽，“这样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，我不喜欢这个人，可偏偏他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，我只能在这种煎熬中，慢慢地耗尽自己的青春，我原本真的已经认命了，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，可现在，我好像突然觉得……除了认命之外，我还有另一种选择，另一种活法，二妹，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？”

“姐姐……”樊莲的心，被深深地震动了，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姐姐内心的痛苦，她一直都和旁人一样，认为裴凡尘有权有势，而且对姐姐也很好，即便姐姐现在并不是那么喜欢裴凡尘，可日子久了，感情总能慢慢培养起来的，但直到今天，樊莲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，她也是第一次开始尝试着从内心深处去接受，去认同姐姐的选择。

“姐姐，姐夫他权势滔天，这场官司一定会很难打的。”樊莲思索了片刻，压低了声音对姐姐说道，她觉得自己只能对不起姐夫了，虽然她一直很尊重裴凡尘，也承认裴凡尘对她很好，可是在姐姐和姐夫之间，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姐姐这边。

“是啊，我知道，可是民律草案里有明确规定，孩子在五岁以前，都应该由母亲来抚养。”樊廷提起宁宁，她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光芒，那是母爱的光辉，“二妹，现在的时代真的变了，妇女也有离婚的权利，李先生在《妇女杂志》上还发表过自由离婚论，离婚已经不再是男人的专属，女人也可以主动提出离婚的。”

樊莲其实还是想再劝一劝姐姐，她希望姐姐能够看在孩子的份上，再慎重地考虑一下，可当她看到樊廷眼中闪烁着的那一束光芒，那代表着希望的光芒，樊莲突然觉得，所有劝说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，再也说不出口了。

她想起了一句老话，鞋子合不合适，只有脚知道，婚姻幸不幸福，也只有当事人才晓得，这是姐姐的婚姻，姐姐应当有自己选择的权利，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，干涉姐姐的决定呢？

樊莲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，无意间瞥见走廊上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，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，下摆一丝不苟地扎在军裤里，更衬托出他那英俊挺拔的身姿。

“姐夫？”樊莲停下脚步，轻声唤了一声。

裴凡尘的目光越过她，投向她身后的包厢，他压低声音，向樊莲问道：“你姐姐在里面做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