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情难却

“二妹？二妹！”樊廷的心猛地一沉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樊莲的名字。

不远处的叶林翰，耳廓捕捉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呼，犀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。当他看清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樊莲时，剑眉倒竖，情况危急！他没有半点犹豫，也顾不上脱下身上的笔挺军装，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向湖边，纵身一跃，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，奋力向樊莲游去。

初春的湖水，寒意砭骨，每一次划动都像是在与冰刀搏斗。当叶林翰奋力将樊莲救上岸时，她已如风中残叶，瑟瑟发抖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，想说些什么，却哽在喉咙里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

回到樊府，樊廷手忙脚乱地指挥下人烧水、找衣裳。樊莲被安置在温暖的热水里，又换上了柔软干燥的棉衣，最后裹进两床厚厚的棉被，可她的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，仿佛有一股寒气从骨缝里往外渗。

看着妹妹这般模样，樊廷心如刀绞，深深的自责啃噬着她的内心。“都怪我，若不是我多事站起来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。”

“姐姐，不怪你，是我自己不小心……”樊莲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，话未说完，一个喷嚏毫无预兆地打了出来，震得她肩膀都跟着颤动。

“别说话了，快把这碗姜汤喝了，暖暖身子。”樊廷寸步不离地守在妹妹身边，细致地照顾着。直到樊莲沉沉睡去，确认她没有发烧的迹象，樊廷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。

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妹妹的卧室，只见李嬷嬷手里拎着一只老式的铁皮保温桶，神色匆匆地走过来。“小姐，这里还有些姜汤，老奴想着给叶秘书送去，他为了救二小姐，也受了寒。”

“叶秘书怎么样了？要不要紧？”樊廷关切地询问。

“老奴方才去瞧了一眼，军医正在给他诊治，说是没什么大碍，捂一捂就好。”李嬷嬷回道。

樊廷点了点头，示意李嬷嬷赶紧将姜汤送去。可话音未落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叫住了李嬷嬷。“等等，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，毕竟他救了二妹的命，于情于理，我都该去道声谢。”

“哎，小姐亲自去一趟自然是更好的。”李嬷嬷连忙应声，与樊廷一道，向着叶林翰的住处走去。

“叶秘书。”樊廷走进房间，便看到军医也在。军医见她们主仆进来，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。樊廷颔首示意，目光转向半卧在床上的叶林翰。

叶林翰面色略显苍白，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毛衣，靠在床头。看到樊廷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，随即迅速隐去。他挣扎着坐起身，略带虚弱地唤了声：“夫人。”

“快躺下，身子要紧，”樊廷语气中满是感激，“落水后一定要好好休养，千万别留下病根。今天的事我会和湛山说的，你的这份恩情，我们都铭记于心。”

“夫人，不过是举手之劳，您和大帅不必放在心上。”叶林翰声音低沉，话音未落，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“哎哟，叶秘书，您这是着凉了呀。”一旁的李嬷嬷见状，连忙将手中的保温桶递了过去，“这里有些姜汤，您趁热喝点，驱驱寒气。”

“多谢李大娘。”叶林翰接过姜汤，礼貌地道谢。

“叶秘书，您可别嫌我这老婆子多嘴，您说您年岁也不小了，怎么还不成婚呢？您瞧您这孤零零的，要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，那该多好。”李嬷嬷看着叶林翰一表人才的模样，忍不住咂了咂嘴，似乎是惋惜，又似乎是不解。

叶林翰闻言，只是淡淡一笑，并未作答。

李嬷嬷却不肯轻易放过他，继续说道：“叶秘书要是不嫌弃，我给您保个媒。我娘家有个侄女，今年刚满十八，模样俊俏不说，操持家务更是一把好手……”

“不用了，李大娘，我已经心有所属了。”叶林翰抬起头，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向李嬷嬷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
叶林翰的话音刚落，李嬷嬷和樊廷都有些吃惊。尤其是樊廷，想起自己还想着撮合他和孙丽丽，却不曾想他早已心有所属，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唐突。

“哦？叶秘书有喜欢的人了呀！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，如此有福气？”李嬷嬷在最初的诧异过后，八卦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。

樊廷悄悄地拉了拉李嬷嬷的袖子，轻声道：“嬷嬷，叶秘书需要休息，我们让他好好静养吧。”

李嬷嬷见樊廷开了口，便也不好再多问什么。主仆二人正准备告辞，却听叶林翰低声说道：“我喜欢的人，我配不上她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是一声叹息，又像是一句无力的自嘲。

她仿佛是这世间所有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渴望得到的明月，而他，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，又有什么资格奢望拥有月光呢？

骤然听到这句话，主仆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。樊廷思忖片刻，轻声安慰道：“叶秘书不必妄自菲薄，这世间的好女子多的是，缘分之事，强求不来，总会遇到那个与你相知相惜的人。”

说完，樊廷没有再过多逗留，与叶林翰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之类的话，便与李嬷嬷离开了他的住处。

“小姐，奴婢看您这个媒人八成是要落空了，叶秘书分明是对孙小姐没有那个意思嘛。”回去的路上，李嬷嬷忍不住向樊廷嘀咕，“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？咱们在北地待了这么久，可从没听说他和哪家的小姐走得近。”

“嬷嬷，这是叶秘书的私事，以后当着人家的面可不要再打探了，徒增尴尬。”樊廷轻声叮嘱。

“奴婢这不是好奇嘛！也是真觉得他这个人不错，不然奴婢也不会想着把自家侄女介绍给他。”李嬷嬷辩解道。

樊廷微微一笑，“叶秘书既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，咱们以后就不要再瞎忙活了，免得徒增烦恼。”

李嬷嬷应了一声，主仆二人回到后院。李嬷嬷望着樊廷的侧颜，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：“小姐，大帅走了快半个月了吧，您……想不想他？”

樊廷一怔，她仔细算了算日子，裴凡尘的确已经离开近半个月了。想他吗？好像并没有那些诗词歌赋里形容的，一日不见，如隔三秋般的刻骨相思。

不想吗？可心中似乎也有一丝淡淡的牵挂，像是风筝线那头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牵扯着自己。

溪坪，前线指挥所。

夜色深沉，营地里一片寂静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。

裴凡尘依旧没有入睡，他穿着一身戎装，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，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。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战略地图，详细地标注着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和地理形势，可他却无心细看，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想去苏州，想见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