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3章 命债

凛冬腊月，鹅毛大雪纷飞，天地间一片苍茫。路润新不顾一切地翻墙而出，再次与邓勤相见。

曾经的兄弟情谊，在现实的残酷面前，显得如此不堪一击。邓勤积压已久的怨恨与不甘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尽数倾泻在路润新身上。路润新默默承受着，任凭邓勤拳脚相加，怒骂连连，却始终不发一言。

“我姐姐那么喜欢你！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！现在她遇到了困难，你却袖手旁观，眼睁睁地看着她像货物一样被送给别人！路润新，我恨你！从今往后，我们恩断义绝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！”邓勤声嘶力竭地吼道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地刺在路润新的心上。

说完，邓勤决绝地转身离去，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
路润新无力地跪倒在雪地里，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，心中一片冰凉。他知道，自己辜负了邓琳，也辜负了这份兄弟情义。

那晚之后，路润新一病不起。待他痊愈后，便被家人匆匆送往国外。

六年多的光阴，足以改变许多事情。他和邓勤，还有邓琳之间，早已物是人非，沧海桑田。

“她跟了那个人之后，没多久就怀上了孩子。因为胎儿过大，生产时血崩而亡。对她来说，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。看在孩子的份上，那个人给了我们家一条生路，也帮我安排了一个去处。”邓勤的语气平静而淡漠，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。

路润新望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庞，心中五味杂陈，难以想象当年邓琳离世时，邓家人是何等的心情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要说些安慰的话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说起。

当崔昊告诉他，陈辰的父亲是邓勤父亲的下属时，路润新便隐约猜到，当初在东山村指使陈辰的人，很可能就是邓勤。

然而，此刻面对邓勤，他却失去了质问的勇气。当年的事情，他本就理亏，是他没有能力伸出援手，眼睁睁地看着邓琳陷入绝境。

邓勤突然抬起头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，冷不丁地问道：“那天晚上，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？”

“什么？”路润新一愣，有些茫然地看着邓勤。

邓勤却只是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，并未解释，只是轻声道：“都过去了，当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，你并没有做错什么。我真正该恨的人，是我自己，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姐姐。”

说完，邓勤便转身准备离开。

“邓勤，你……”路润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，但当邓勤回过头时，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
邓勤冲他摆了摆手，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，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远了。

路润新僵立在原地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。他望着邓勤渐行渐远的背影，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儿时的回忆，那些关于邓琳的点点滴滴，以及此刻让他揪心的苏咪咪。

邓琳的悲剧，是前车之鉴，他绝不能让苏咪咪重蹈覆辙。

然而，他并不知道，邓勤之所以愿意与他交谈，是因为几天前，邓勤与路润新的父亲路征有过一次会面。

那是一次偶然的相遇。

两人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彼此。

邓勤出于礼貌，以及对老领导的敬重，上前寒暄了几句，便准备告辞。

是路征叫住了他，开门见山地提起了当年的旧事。

“小勤，当年的事情，我希望你不要怪润新。他当时是准备去找他舅舅帮忙的，只是被我给拦住了。”路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你现在也长大了，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这么多年，相信你能够明白我当时的用意。一个家族的兴衰，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。胳膊拧不过大腿，做人有时候要学会认命。”

认命。

邓勤听到这两个字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姐姐临终前的画面，她那空洞而绝望的眼神，以及她临终前喃喃自语的那句话。

“小勤，这就是我的命，可我下辈子还想做你的姐姐，还想嫁给路润新那个臭小子。”

是啊，认命。

姐姐认命了，父母也认命了，只有他还耿耿于怀，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。

不认命的，只有他一个人。

可是姐姐已经死了，就算他不认命，又能如何？

他在当年与路润新决裂的地方站了一整夜。

黎明时分，他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上，无声的泪水，悄然滑落。

那是他和过去和解的证据。

他，终究还是认命了。

从此以后，他不再执着于过去的恩怨，也不再揪着路润新不放。

因此，才有了刚刚与路润新那短暂的交流，否则，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路润新一眼。

……

回到家中，路润新首先将苏兰馨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苏咪咪，让她安心。

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。

但苏咪咪听完后，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，因为她发现路润新的脸色不太好，似乎心事重重。

她拉着他的手，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，轻声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吗？你别瞒着我。”

路润新摇了摇头，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将当年邓琳的事情，以及怀疑当初指使陈辰对付他的人是邓勤的事情，都告诉了苏咪咪。

苏咪咪听后，唏嘘不已，也终于明白路润新为什么会紧跟着她也去学校教书，大概就是为了能够时刻关注她的安全。

她沉吟了片刻，轻声说道：“我最近好像胖了不少，你再把我养胖一点，我再把头发剪短一些，放到人群里，估计就一点都不显眼了。”

这是在委婉地安慰路润新，让他放宽心。

邓琳已经去世，他现在能做的，就是保护好眼前的人。

而经历了上一世的惨痛经历，苏咪咪也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高调行事。

路润新点了点头，温柔地抚摸着苏咪咪消瘦的脸庞，将她安慰人的“谎话”听了进去。

“好，趁着放假，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，到时候开学了，让大家都认不出你！”

他嘴上说得轻松，可眼神中却充满了愧疚与忧伤，显然还是难以释怀。

苏咪咪挣扎着坐起身，主动抱住他，但动作却很轻柔，生怕碰到他背后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