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夜难眠

“你既说了有一年期限，那这一年里，你打算如何与我相处？是真心实意，还是仅仅害怕对我动情后，我会辜负你？”

路润新的话语，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苏咪咪的心湖，荡起层层涟漪。即使在夜色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，她也能从那低沉的嗓音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
苏咪咪一时语塞。路润新会感到委屈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？

她咬着嘴唇，思绪翻涌，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：“过不了多久，你就要回城的。我这样做，也是为了我们双方都好。”

“为什么你如此笃定？我才刚来这里。”路润新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。

“我就是知道！最多到年底，关于知青下乡的政策就会颁布。到那时，你就能回去了，不用再这里耽误时间，我……”苏咪咪急切地解释着，想要说服路润新，也想说服自己。

路润新再也听不下去，他语气略带激动地打断她，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政策？即便真有新政策，又怎么能确定回城名单上会有我的名字？”

“我反正就是知道。”苏咪咪执拗地重复着。

停止下乡是大势所趋，紧随其后的便是大批知青返城。有没有名单，不过是上面一两句话的事。苏咪咪深信，路润新一定能顺利离开这里。

然而，路润新并不知道这些内情。他听着苏咪咪这番话，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，闷得慌。

“你只是想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。”他语气低沉地说。

“我说的都是……”苏咪咪还想解释些什么，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泄露了天机，连忙改口道：“随便你怎么想吧。反正你爱信不信，我说的都是真的！你今年肯定能回城的！不过，这件事你可要保密，我只告诉你一个人，千万别到处乱说，免得我被当成妖言惑众的妖怪抓起来！”

“……”路润新沉默了。他抱着被子，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。

此刻，他终于明白，苏咪咪一直以来对他的疏离，根源在于他即将回城这件事。

可问题是，在他看来，回城之事太过遥远，充满了不确定性。来之前，他的父母也曾叮嘱过他，既来之，则安之，回城之事急不得，要他耐心等待时机。

即便将来真的能够回去，他和苏咪咪结为夫妻，也一定会带着她一同离开。

可是，苏咪咪却如此害怕被他辜负，甚至不给他任何机会，这让他感到心灰意冷。

苏咪咪已经盖好被子躺下，虽然闭着眼睛，却一直留意着路润新的动静。可是，她等了许久，都没有听到他上床的声音。

她忍不住回头看去，只见路润新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。在昏暗的夜色中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，像一头黑熊般，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压抑和恐惧。

“你坐在那里干什么？怪吓人的，还不睡觉吗？”苏咪咪没好气地说道。或许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过强硬，她此刻的语气也软了下来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胆怯。

村里的许多男人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论，认为妻子不听话，就应该狠狠地教训一顿，只有这样，才能让她们变得服服帖帖，顺从听话。

万一路润新也是这样想的该怎么办？她可不想挨打。

路润新回过神来，他起身将棉被放在床中间，声音低沉而落寞，“你先睡吧，我睡不着，想出去走走。”

说完，他便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
他心中窝着一股无名火，连苏咪咪叫他，他也不想搭理，此刻只想独自冷静一下。

“喂，路润新，路润新……”苏咪咪看着路润新消失在夜色中，心中充满了气恼。她抓起被子，狠狠地捶打了几下，才重新躺下。

刚躺下，她又猛然想起，门还没关。

苏咪咪只好无奈地起身关门，心里愤愤地想着：走了就别再回来！永远都不要回来了！

重新回到床上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，即使被窝很温暖。

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路润新呆坐在那里的样子。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但她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失落和难过。

可她也只是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，浪费彼此的感情，才会选择提前将话说清楚。

没想到他会因此而如此生气，大半夜的不睡觉，竟然跑出去散心！

真是的！

搞得她也于心不安，大晚上的还要担心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。

在床上翻来覆去，纠结了好一会儿，苏咪咪还是决定起床出门去找他。

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，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。

现在已经十点多了，村里家家户户都早已熄灯入睡，四处一片漆黑，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。

这么晚了，路润新会去哪里呢？

苏咪咪想不出答案。她在院门口徘徊了一阵，最终决定去知青点那边碰碰运气。

她沿着小路慢慢走着。突然，一个黑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，挡在了苏咪咪的面前。

苏咪咪吓得惊声尖叫，扭头就跑。慌乱中，她的脚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，身子猛地向前倾倒。

“啊！”苏咪咪惊呼一声，双手撑在地上，掌心瞬间被擦破了皮。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，让她忍不住痛哼出声。她忍着疼痛，回头看向身后的人，用手电筒的光芒照着他，想看清楚他的样子，一边试图大声喝斥。

“你别过来！别过来！”她惊恐地喊道。

“妹妹，妹妹不哭，抱抱……”那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。

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，苏咪咪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。那是一张脏兮兮的脸，眼睛却亮得像夜里的猫头鹰，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
苏咪咪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，才认出这人是村里的李傻子。

“你，你……你是李傻子。”苏咪咪有些结巴地说。

李傻子，是东山村的人，小时候因为小儿麻痹症伤到了脑子，变得痴傻。他的父母早亡，只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。几年前，他年幼的妹妹也因病去世了。

从那以后，李傻子就整天在村里游荡，不分白天黑夜，经常有人被他吓到。

刚刚真是吓死她了，她还以为遇到了村里的二流子王二狗。

苏咪咪意识到是李傻子，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。

可这庆幸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。

大半夜的遇到李傻子，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。

以往的遭遇让苏咪咪明白，不能因为对方是傻子就放松警惕，因为这个傻子是一个成年男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