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夜半承欢

夜色如墨，深沉得化不开。路润新微微垂首，眼帘低垂，掩饰不住眸底那一抹苦涩。他的喉结上下滑动，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那里，难以倾诉。

苏咪咪心思细腻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。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，将两人的心绪悄然连接，她竟也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滋味。沉吟片刻，她试探着启唇问道：“昨晚的事情，我记得不太真切了，你能否与我说说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？”她的声音轻柔而舒缓，像一缕清风拂过湖面，带着淡淡的关切。

“自然可以。”路润新闻言，抬起头来，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。他点了点头，开始缓缓叙述昨夜发生的一切，语气平静而克制，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。然而，在讲述的过程中，他却巧妙地略去了一些在他看来并不重要的细节，比如，那个身穿红衣、试图引诱他犯错的陌生女子。

昨夜，在推杯换盏之间，路润新仅仅是浅酌了两杯，便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。他心中警铃大作，当机立断地找了个借口，仓皇离开了喧闹的屋子。

然而，命运弄人。

他前脚刚迈出房门，后脚便在外面撞见了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女子。那女子面容陌生，素未谋面，却热情得有些过分。她主动迎上来，娇笑着说要送他回家，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胳膊，拉着他一个劲儿地往偏僻的角落里钻。更过分的是，她还不时地用言语和肢体挑逗他，甚至开始动手动脚地扒拉他的衣服。

路润新顿时如坠冰窟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深知，若是被人撞见这一幕，他必定会被扣上一顶“乱搞男女关系”的帽子。这不仅会严重损害他的名声，影响他的工作前途，甚至还会牵连到远在家乡的父亲和对他关爱有加的舅舅、舅妈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，厉声呵斥，这才勉强将那红衣女子吓退。

然而，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。由于事发突然，村长还未来得及领他去住处，他对自己在何处落脚一无所知。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般，慌不择路地在村子里乱窜。酒精的作用，加上身体的不适，使得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，最终迷失了方向，越走越偏僻。就在这时，他恰巧遇到了从王二狗家中仓皇逃出的苏咪咪。

他强打精神，勉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。原本，他还想护送苏咪咪回家，然而，当时还保持着清醒的苏咪咪察觉到他的情况十分不妙，便果断地决定就近找个地方歇息。于是，两人便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间破败不堪的鬼屋。

谁曾想，进了屋子之后，一切都彻底失控了。

听完路润新的叙述，苏咪咪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。她感到一种命运弄人的无奈。昨晚，她和路润新，原本是两个被算计的受害者，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，最终干柴烈火，一发不可收拾。

或许，这也算是一种相互救赎吧。他们之间的那场意外，也算是抵平了路润新的搭救之恩。

“这么说来，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。”苏咪咪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望着路润新，缓缓说道，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？是打算回知青点吗？还记得路吗？要不要我带你过去？”

“眼下，这些都不重要。”路润新摇了摇头，打断了她的话，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咪咪，语气认真而严肃，“重要的是……我们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苏咪咪闻言，心中一动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，故意反问道。

路润新被她这句话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，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。他略微犹豫了一下，才开口说道：“昨晚的事情，你不会真的以为，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吧？”

苏咪咪闻言，心中顿时了然。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，神情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我不需要你负责。”

路润新闻言，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，脸上写满了诧异。他有些不解地问道：“发生了这种事情，我们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。我倒还好，你们姑娘家的名声坏了，影响比较大。你……你难道不想用结婚来挽回自己的名声吗？”

虽然路润新说得不无道理，但苏咪咪听了，却觉得有些好笑。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的心态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吧。

“可就算我们结婚了，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，也依旧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。”她轻笑着说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。

“这么说，你不想和我结婚？”路润新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，再次确认道。

“不想。”苏咪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，语气坚定而果断。她漆黑明亮的眼眸里，清澈得像一汪清泉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。

确定苏咪咪是认真的，路润新忽然感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，像一只无形的手，悄悄地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
他下意识地追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
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，苏咪咪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一般，呼吸都凝滞了一瞬。

她暗暗地吸了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，这才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：“我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。虽然昨天晚上，我们之间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，但我不想因此就把自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绑在一起。”

路润新闻言，剑眉微微蹙紧，神情难掩惊讶之色。

在这个年代，无论是旁人，还是女子本身，都将贞洁看得无比重要。在世俗的观念里，女子一旦失去了贞洁，便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。

可眼前的苏咪咪，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。倒不是说她不自爱，只是她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，将贞洁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。

大概是太过震惊了，路润新又忍不住问了一遍：“你真的不怕别人说闲话吗？”

“怕不怕的，该说的都会说。”苏咪咪耸了耸肩，语气轻松地说道，“但我总要活下去啊。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开心，那就换个地方咯。”

此刻的苏咪咪，说得轻巧而随意，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一般。

然而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前世的她，却曾被那桩丑事死死地困住，在痛苦的泥潭里挣扎了好几年才艰难地走了出来。

后来，她跟着哥哥去了别的城市，一起创业打拼。她用十年的时间，将自己打造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，亲眼见证了改革开放的浪潮，感受到了经济腾飞的震撼，思想和眼界都得到了极大的开阔。

当她回过头再去看当年所遭受的屈辱时，只觉得那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段经历，是自己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她不会因此而否定自己的人生，更不会因此而不珍视自己的生命。

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成长和阅历，才使得此刻的苏咪咪能够如此坦然地面对眼前的变故。

路润新听了苏咪咪的话，心中感到有些意外，又有些惊喜。

坦白讲，昨晚黑灯瞎火的，他并没有看清苏咪咪的模样。今早醒来，他第一眼看到她时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漂亮。

后来，他看到她和家人说话，觉得她挺聪明的，而且还有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。

此刻与她交谈，他才发现，她不仅聪明漂亮，处事沉稳，还肆意洒脱，有着不符合这个年代的通透。

换作是其他的女孩子，遇到这种事情，恐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，哭着喊着让他负责之类的。

可苏咪咪……竟然连和他结婚的意思都没有。

这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孩。

沉吟许久，路润新终于缓缓开口说道：“坦白讲，你这番话让我有些意外。我会尊重你的意见。但是，我们身处的环境，或许会让我们迫不得已地选择结婚。”

“那就到时候再说吧。”苏咪咪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
“总之，是我错在先，我愿意承担责任。”路润新再次强调道。

然而，苏咪咪却从中听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。

她饶有兴致地盯着路润新，巧笑嫣然，忍不住打趣他道：“所以，你心里也很清楚，和我结婚无关爱情，只是因为责任，对吗？”

路润新闻言，微微一怔，仿佛心事被戳穿了一般，脸上浮现出一丝心虚。

一开始，他的确是因为责任才开口提出结婚的。

但此刻，他隐隐地意识到，这里面不单单只是因为责任，还有他对苏咪咪的欣赏，甚至可以说，是对她的好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