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求子签

柳孜采嘴上应付着，心里却没当回事，只觉得是女人家的唠叨。

丁阿筱见状，微微一笑，便不再多言，转身离开了屋子。

杨柳村外十里地的菩萨庙，在方圆百里都颇有名气，据说求子特别灵验。即便是在这个提倡科学、反对迷信的年代，仍然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前去烧香拜佛。因此，庙前的供桌上总是摆满了各种水果，香炉里的香烛也日夜不熄。

柳渺梅和柳孜采夫妇俩一大早就出发，一路走走停停，直到下午才终于到达菩萨庙。柳渺梅自从怀不上孩子，身体便一日比一日臃肿，如今更是胖得不成样子，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，到达庙前时，脸色都变得煞白。

他们这次来，虽然没带多少钱，但准备了丰富的贡品。一来是想抓到那个敲诈勒索的混蛋，二来也是想拜拜菩萨，求个男娃。

进了庙门，第一件事自然是烧香拜佛。

点燃蜡烛，焚烧纸钱，插上香火，夫妻俩跪在庄严肃穆的菩萨像前，虔诚地祈祷着。菩萨面带微笑，慈祥地俯视着芸芸众生，金童玉女分立左右，更显神圣庄严。

“信女柳渺梅，乃杨柳村柳家之人……”柳渺梅口中念念有词，熟练地重复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自我介绍，“恳请菩萨慈悲，赐我一男娃，男娃，男娃，男娃……”她一声高过一声，仿佛这样就能让菩萨听到她的祈求。

柳孜采也在一旁跟着念叨着：“男娃……”

两人仿佛着了魔一般，不停地重复着，似乎觉得多求几次就能让愿望成真。

祈祷完毕，接下来便是求签。夫妻俩都变得异常严肃，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。

柳渺梅先是搓了搓手，将手心搓热，然后虔诚地捧起签筒，上下摇晃着。柳孜采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

终于，一根签掉了出来。两人急忙凑上前去，查看签上的数字。

第三十八签。

菩萨庙里有专门负责解签的人，他们大多是本地修宗祠、建庙宇的读书人，偷偷地经营着这项“业务”。想要解签的人，只需拿着签号去找他们就可以了。不过，由于政策上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活动，解签的人住的地方，在菩萨庙后的三里地外。

柳渺梅和柳孜采只能多跑三里路。

那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，只能勉强遮风挡雨，看不出有多么华丽，但却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。屋内除了一张桌子、一把椅子、一个功德箱外，就只有满墙的签文了。

他们到达的时候，前面还有一两个神情紧张的女人在排队。其中一个身怀六甲，肚子滚圆，看着就快要临盆了。

只见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，一边摸着自己黑白相间的胡须，一边向满眼紧张的孕妇解释着签文的含义。

“美璋原是汝心欢，美瓦何须以皱波，莫道美璋多吉庆，要知美瓦也堪怡。”

孕妇一脸茫然：“啥意思啊？”

老先生看了她一眼，缓缓说道：“生男为璋，生女为瓦，你想生男娃，对不对？”

“对啊，对啊！”孕妇连忙点头，顺手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大肚子。

老先生继续说道：“这签文的意思就是说，你想生男娃的事情，菩萨已经知道了。”

孕妇闻言，顿时松了一口气，双手合十道：“菩萨知道就好。”

“别打断我，”老先生不满地瞪了她一眼，孕妇连忙闭上了嘴巴。他这才继续说道：“但是，生男娃也不见得有多好啊，生女娃也许会有意外之喜呢。菩萨是想告诉你，不要重男轻女，男娃女娃都一样。”

一听这话，孕妇差点跳了起来，激动地说道：“那咋行，俺必须生个男娃！”

后面排队的柳渺梅和柳孜采连连点头，深表赞同。

老先生可不管她最后是不是能生个男娃，又摸了摸胡子，说道：“行了，签我已经解完了，下一个。”

孕妇还想再多说几句，挺着硕大的肚子，一直往老先生面前的桌子挤。旁边等待已久的女人，不满地挤开了她。

“到我了！”那人怒道。

孕妇却看都不看她一眼，只是抓着老先生的袖子，问道：“菩萨是不同意俺生男娃吗？”

老先生看了眼她即将临盆的肚子，正和自己的桌子相撞，眼皮直跳。

为了避免发生意外，他只好说道：“我已经把签文的意思解释清楚了。如果你还是不满意，可以再去拜拜菩萨，或者多捐一些功德钱，让上天感受到你的诚意。而且，菩萨只是想让你放宽心，不要纠结太多，否则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。”
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是个正常人也该听懂好赖话了。

孕妇却丧气得不行，嘟囔道：“俺再去拜拜，菩萨一定是没说清楚，俺肚子里怀的就是个男娃！”

她扶着腰，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，连看都没看旁边的功德箱一眼。

柳渺梅和柳孜采前面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了。

她也迫不及待地说道：“第二十二签！”

老先生从满墙的签文中找到了第二十二签。

“行人怨曰气难吞，忽有灾事勿近前。巢破林鸟无所宿，可寻深处稳安身。”

那女人紧张地问道：“咋样？”

老先生皱了皱眉头，那人瞬间提起了心，柳渺梅和柳孜采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紧张起来了。

“如果你是想怀孕的话，最好先停一停吧。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怀孕，如果不想流产，就先养好身体再说。”老先生缓缓说道。

那女人顿时颓废了下来，叹了口气：“菩萨果然什么都知道，我身体确实一直都不好。”

老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下一个！”

一天天地净跟一群女人打交道，他早已学会了解完一个就喊下一个，绝不给她们拖延的机会。

除了个别执迷不悟的，比如前面那个大肚婆，其余的人还是比较听话的。柳渺梅前面的那个女人捐了一块钱，很快就离开了。

柳渺梅和柳孜采对视一眼，异口同声地说道：“第三十八签！”

前面两个人求到的都不是什么好签，轮到他们，心里也有些发慌。

老先生拿出对应的签文，缓缓念道：

“福德修满功自成，把定心肠勿起歹。直待有人轻著力，枯枝老树再生花。”

柳渺梅用胳膊肘捅了捅柳孜采，小声问道：“啥意思啊？”

柳孜采虽然读过几年书，但也只是勉强识字而已，能写一手歪歪扭扭的字。像这种文绉绉的诗句，他是完全搞不懂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