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孕

村里，那些男人打老婆的事儿，就跟家常便饭似的。只要没闹到人尽皆知，左邻右舍听见了，也当没听见，谁也不会多管闲事。毕竟，清官难断家务事，何况是这种事。

关好了门窗，柳临镇那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，一步步逼近柳渺梅，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腰上的皮带。他好歹也是个生产队长，腰上没条像样的皮带怎么行？这条皮带，还是他特意挑的，结实耐用。

“现在知道嫉妒了？啊？晚了！早干嘛去了！你他娘的生不出娃，还不让老子在外面找女人？你个不下蛋的肥鸡，咋不去死！老子对你够好了，没休了你，也没把你沉塘，找几个女人怎么了！”他以为柳渺梅的反常，是因为早上他从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里醒来。

“你不让老子碰，老子还不稀罕碰呢！也不照照镜子，看看自己那副德行，真他娘的倒胃口！”

“这个家，老子才是天！老子说一不二！” 他所有的不满，所有的不痛快，全都倾注在了高高扬起的皮带上。

丁阿筱听得心惊肉跳，刚想说出实情，却见柳渺梅临危不乱，反而挺了挺肚子，一手护在肚子上，一手扶着腰，冷冷地说道：“我有了。”

皮带带着风声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原本气势汹汹，但在这声“有了”之后，柳临镇手上的力道立刻卸了大半，皮带也偏离了方向，抽在了他的小腿上。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，却顾不上查看伤势，只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渺梅。

有了？

有什么了？

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？

有孩子了？

但他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。他早就听说过，男人四十还能生，女人四十早就绝经了，柳渺梅怎么可能怀孕？

而且这么多年来，他在外面也没少拈花惹草，却没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。

柳渺梅一直以为，柳临镇不跟她离婚，是念着旧情，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，只要外面有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，他立刻就会跟柳渺梅离婚。

他之所以一直留着柳渺梅，不过是想拿她当幌子，掩盖自己不行的事实。

可是现在，她竟然说她有了？

这是真的吗？

柳临镇的脸色阴晴不定，看不出是喜是忧，更多的却是纠结和怀疑。

归根结底，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行。

心爱的皮带被他攥得死死的，皮都磨掉了，也没舍得松开。

“是……是我的？”

“你不会背着老子偷人了吧？”

“你要是敢给老子戴绿帽子……呵。”

三句话，一句比一句狠厉，一句比一句阴森。

始终不敢走近的丁阿筱看得目瞪口呆。

她之前只是觉得柳渺梅想瞒天过海，现在才知道柳临镇竟然怀疑孩子不是他的。

我的天哪，这一家人的脑回路，她就算有再多心眼也算不到啊！

丁阿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内心哀嚎：我太难了！

柳渺梅怒指着柳临镇：“老娘没你那么恶心！” 她这辈子就只有柳临镇一个男人，不像他一样，到处拈花惹草。

但看着柳临镇依旧不太相信的样子，她冷笑一声：“是不是你的，生出来不就知道了？如果不是你的，咱俩离婚，孩子我带走！如果是你的，你就得给老娘道歉！”

柳临镇没想到柳渺梅会这么强硬，一时气焰矮了半截。想想也是，除了他，还能是谁的？他最有精力的那几年，可都浪费在柳渺梅身上了，她怀上也有可能。

只是这么一想，他又觉得亏得慌，总感觉自己的好种子，要被这个婆娘给糟蹋了。

一时之间，五味杂陈，他胡乱地点了点头。

原地去世了几秒钟的丁阿筱，又原地复活了！

早上吃饭的时候，一种莫名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。

以前，全家人都得看柳临镇的脸色行事，他动了筷子，其他人才能动。现在，摊牌了的柳渺梅自觉扬眉吐气，把肉菜和新鲜的好菜，全都往自己碗里扒拉，看也不看柳临镇那张黑如锅底的脸。

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。就算怀着柳茹因的时候，她都没这么嚣张过。那时候，她每天挺着大肚子伺候柳临镇，还要下地干活，累死累活不说，还得答应他提出的同房要求。

最严重，最累的那段时间，她差点流产。

后来，柳茹因出生后被诊断为傻子，她就再没怀上第二个孩子，这才让她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
现在嘛，肯定不一样了。

柳临镇刚才刺激了她，现在她有了孩子这个依仗，那股子气性肯定不一样了。而且这么多年了，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，甚至连个私生子都没有，这不就说明，他的孩子只能托生在她肚子里吗？

这么一想，她顿时底气十足。

而且，看柳临镇刚才想打又不敢打的样子，她就知道他挺在乎这个孩子的。这下，她可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，只要孩子揣在肚子里，柳临镇就得当孙子！

于是，柳渺梅那股子对外泼辣的劲儿，瞬间就敢朝内使了。

这股气，她足足憋了十多年才得到释放，可想而知，其中的怨气绝不是短时间可以消散的。

柳茹因一醒来，就发现家里变天了，一脸懵逼地看着主位换了人，家里那些好吃的，也不紧着他了，顿时眼泪汪汪。

“妈～我的菠菜团子呢？吉祥的菠菜团子呢？”

柳渺梅腮帮子鼓鼓的，一张脸吃得油光锃亮，手里正拿着一个绿色的菠菜团子。听到柳茹因的声音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嘴里却没停，三两下就把团子吃了个精光。就算柳茹因哭了出来，她也没有任何表示。

“坐下来赶紧吃！你妈最近要补补，多吃点是正常的！你再不赶紧吃，一会儿就没了！”

她这么说，倒也是事实。最近，她虽然吐得多，但是胃口也大。虽然浪费，但是没办法，不吃饱了再吐，她就会浑身发虚，冒冷汗，肚子也会痛。她又不想失去孩子，自然要使劲吃。

至于柳茹因会不会难受……

柳渺梅疼了他这么多年，完全是出于他是家里独子的原因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，光凭他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傻子，她都该把他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