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断亲

悲伤的情绪在吴鹄羽的脸上堆砌了好一会儿，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，这独角戏唱得着实尴尬。尤其是在触及丁阿筱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时，一股莫名的寒意直窜她的心头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失控。

丁阿筱将双手背在身后，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，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：“如果我说，丁二丫已经死了，你会流下一滴眼泪吗？”

吴鹄羽愣住了，片刻后才挤出一个笑容：“你这孩子，是不是身子不舒服？怎么说起胡话来了。”

说着，吴鹄羽便伸出手，想要探一探丁阿筱的额头。丁阿筱微微侧身，避开了她的触碰，再次重复道：“你会为我流泪吗？”

吴鹄羽依旧觉得她是在胡闹，故作嗔怒道：“净说些不吉利的话，妈听了心疼。”

她始终避而不谈，嘴里没有一句真话，丁阿筱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。

“你就当她已经死了吧，”丁阿筱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，“以后，也别再来找我了。”

丁阿筱清楚地知道，总有一天她会彻底离开这里，会以“丁阿筱”这个全新的身份，自由地游走于世间。所以，丁二丫的一切，都将与她毫无瓜葛！

对于柳渺梅一家，或许还不能立刻斩断联系，但吴鹄羽则完全不同。在柳渺梅面前，丁阿筱之所以选择隐忍，是因为她还没有彻底摆脱这个地方的束缚。代表身份的证件被柳渺梅紧紧攥在手里，而她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钱财，让她能够远走高飞。经济基础决定逃跑的距离，她想要的，可不是那区区几块、十几块，最多只能搭乘汽车的钱，她要的是能够乘坐火车、甚至是飞机的巨款，她要彻底离开这个省份！

因此，为了达到目的，丁阿筱会继续应付柳渺梅，扮演一个唯唯诺诺、卧薪尝胆的小媳妇。但吴鹄羽却是个纯粹的吸血鬼，是那种越弱势越有理的人，她只会无休止地索取、压榨女儿，而给不了任何好处。所以，有多远就滚多远吧。

“我要和你断绝母女关系。”丁阿筱的声音清脆而坚定，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激起阵阵涟漪，惊得周围的大妈大婶们纷纷瞪大了眼睛。

村口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下，围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。柳渺梅一边飞快地纳着鞋底，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家长里短的八卦。

东家长西家短，故事越离奇，越能引起她们的兴趣。比如，村里的小卖部遭了贼，结果抓贼竟然抓到了老板的孙媳妇头上，这才发现，原来这孙媳妇是为了偷偷补贴娘家。又比如，住在后山的李寡妇的女儿，因为经常把婆家的东西偷偷带回娘家，被她那狠心的丈夫给赶出来了。还有，木匠老王家又娶了一个，新媳妇不待见前妻留下的一双儿女，老王的女儿出嫁后，竟然把弟弟也带走了，打算自己养大……诸如此类的八卦，她们能绘声绘色地说上一整天。

有人说小卖部老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，娶了这么个败家的孙媳妇；也有人说李寡妇的女儿是个好人，重情重义，知道孝敬娘家人；还有人说娶了木匠女儿的那户人家才是真的亏大了，竟然还要白白养个小舅子。说什么的都有，七嘴八舌，热闹非凡。

在这些人当中，同样面临着儿子结婚，还有小舅子，儿媳妇娘家还有个寡母的情况的人，只有柳渺梅。

“咋样，你家没遭贼吧？”坐在柳渺梅身边的一个老妇人漫不经心地问道。一时间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她投了过来。柳渺梅想起家里好几次莫名其妙丢钱的经历，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。成为八卦的中心，被所有人盯着，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。

“哪能啊，她家可是买断了人家闺女一辈子，哪还有什么娘家，你们还不晓得童养媳是啥啊？想多了。”还是有人替柳渺梅解了围。

“那可说不准，”另一个老太婆神秘兮兮地说，“我可是看到好几次，二丫和她妈偷偷摸摸地走在一起了，都是苗花不在的时候。这不，刚才我又看见她往河边去了，估计现在正和她那个吸血鬼妈在一块儿呢。”

柳渺梅噌地一下站了起来，怒火中烧：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
“我还能骗你？”

柳渺梅也顾不上继续聊天了，鞋底也不纳了，趿拉着拖鞋就气势汹汹地去找人，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，又引起了新一轮的猜测和八卦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吴鹄羽瞪大了眼睛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丁阿筱竟然会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。但她天生就是个擅长哭诉的人，眼泪说来就来，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女儿伤透了心的可怜母亲。

丁阿筱懒得再重复一遍。她是行动派，既然说了要断绝关系，就不会只是停留在口头上。她转过身，准备离开，却被吴鹄羽一把抓住了胳膊。

与此同时，丁阿筱也注意到了远处正气势汹汹跑来的身影。一道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，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
吴鹄羽哽咽着声音说：“二丫，你怎么了？你怎么能对妈说出这种话？你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？我的心都要碎了！我就你和你弟两个孩子，我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？”

丁阿筱短暂地愣了一下，“没亏待过我？”二丫可是五岁就被卖了的，如果还有一点良心，就不要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。

显然，吴鹄羽就是那种比较没良心的人。

“我把你送到苗花姐家，你享尽了你弟都没享过的福，吃穿不愁的，怎么还养出这样冷血的性子？你简直伤透了我的心！”吴鹄羽哭得梨花带雨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“你说当人家童养媳是享福？”丁阿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。

吴鹄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，但很快又强词夺理道：“不然呢？苗花家对你可好了。”

“那这福气给弟弟呗，”丁阿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，“童养夫在市面上还挺紧俏的，要么入赘也行。如果怕养不大丁齐怙，完全可以过继给别人啊，男娃又不缺人要。”丁阿筱一口气列举了三条路，每一条都直戳吴鹄羽的痛处。

“你你你，”吴鹄羽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丁阿筱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：“你怎么能这么恶毒？你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，以后还要罩着你呢！老丁家传宗接代还要靠你弟传下去，咋能给别人！”

丁阿筱面无表情地反问道：“那二丫就可以给别人？”

吴鹄羽嘴唇蠕动了几下，似乎想说些什么，但最终还是强辩道：“你们不一样，女娃迟早都要嫁人的，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同？还能跟吉祥培养一下感情。”

“你也知道你比吉祥大好几岁呢，”丁阿筱冷笑着继续说道，“不趁着这几年把他牢牢抓住，以后有多少好姑娘要往他身上扑，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