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孽种？

夕阳西下，热浪滚滚。清水镇外的杨柳村，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气之中。田埂上，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，正挥汗如雨地劳作。他们个个灰头土脸，分不清彼此，只有辛勤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。

丁阿筱直起身子，想要舒缓一下酸痛的腰背，却感觉那股疼痛如同跗骨之蛆，让她一阵眩晕。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药房里磨药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，就来到了这片田野，腰酸背痛，手里还握着一根木棍，身旁更是堆着一大盆脏衣服。

“又偷懒！”

还没等丁阿筱理清头绪，腰间便传来一阵剧痛。一只干瘦黝黑的手如同铁钳一般，狠狠地拧住了她腰间的软肉，让她险些跳起来。

柳渺梅看着丁阿筱龇牙咧嘴的模样，心中更是火冒三丈。她毫不客气地抬起一脚，狠狠地踹在丁阿筱的腿上，同时破口大骂：“臭婆娘，还不赶紧洗！再敢偷懒，老娘打断你的腿！给我使劲洗，洗不干净今天别想吃饭！”

丁阿筱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，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木棍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。她那木讷的神情，更是让柳渺梅怒不可遏，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张嘴闭嘴都是难闻的气味，抬手又要朝丁阿筱身上招呼。

柳渺梅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嘴里的气味有多么恐怖，那是一种混合着夏天臭脚丫子和化粪池发酵后的恶臭，直冲着丁阿筱的脸扑去。

“呕——”

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，瞬间击溃了丁阿筱的防线，她忍不住弯下腰，一阵干呕。

她上气不接下气，手中的木棍也无力地滑落。

柳渺梅原本怒火中烧，高高扬起的手掌眼看就要落下，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，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。

“这是有了？！你这个月葵水没来？”

丁阿筱一手捂着鼻子，一手扶着腰，吐得几乎直不起身。她艰难地抬起头，一脸茫然：“哈？”

柳渺梅实在是太兴奋了，她连手上的活都顾不上了，一把抓住丁阿筱的手，就往村里老大夫柳孜采家跑去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：“哎呦，我的乖孙孙可算是要来了！”

她看向丁阿筱肚子的眼神充满了狂热，浑浊的眼瞳瞪得大大的，仿佛要把她的肚子给看穿。

丁阿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这具身体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。

柳孜采的家位于村子的中心，是一处青瓦红砖的小院，几棵杨柳依依，看得出主人精心打理过。

柳渺梅将丁阿筱按在院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，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老大夫，那声音之大，惊得无数鸟雀四处逃散。

柳孜采还以为是哪个重病患者，急匆匆地从后院跑来，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处理的草药。当他看到柳渺梅拉着自家儿媳的手朝他这边走来时，不由得一愣。

“快给二丫看看是不是有了！”柳渺梅迫不及待地说道。

丁阿筱刚好接收完这具身体的记忆，听到这话，连忙摆手否认：“没有，没有，奶奶，你一定是误会了！”她那慌乱的样子，简直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。

柳渺梅一听这话，脸瞬间拉了下来，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。她扬起蒲扇大的巴掌，狠狠地拍在丁阿筱的头上，疼得她直抽气。

丁阿筱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，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
柳孜采看着她们的模样，似乎早已习以为常。他叹了口气，熟练地拿起丁阿筱的手腕，开始把脉看诊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摇了摇头，对柳渺梅说道：“娘，二丫没怀孕。”

“怎么会没有？她刚才都吐了，你再仔细看看！”柳渺梅不依不饶地说道。

柳孜采却并没有跟着她胡闹，而是耐心地解释道：“没有就是没有，不相信你就让别人看。”他知道柳渺梅儿媳的身体状况不太好，出于医者的仁心，他语重心长地劝道：“孩子这种事急不来，催来催去容易有压力。一有压力身体就会出现反应，你看这不就出问题了吗？”

“身体出问题……？”柳渺梅根本没听清柳孜采后面的话，她只听到了丁阿筱身体出毛病这句话，脑子里瞬间嗡的一声，像是炸开了一般。“她是不是不能生！！”

“……”柳孜采简直哭笑不得，他都不知道柳渺梅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。眼看着柳渺梅就要陷入癫狂状态，他连忙安抚道：“能生，能生，只是这事急不来。”

“什么急不来！养她这么大，养头猪都能下崽了！她呢？不下崽不下肉，还整天偷懒白吃白喝！”柳渺梅越说越气，家里的儿子是独苗苗，根本比不上那些人丁兴旺的家族。儿子不仅不能多分到一些土地，还不敢让他受苦受累，为了能延续香火，她早早地就买了这个童养媳。

眼看着儿子长大了，童养媳也娶进门了，可同房半年却迟迟没有孙子的消息。柳渺梅本来就因为自己只生了一个孩子而感到自卑，现在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，现在更是着急上火。

她看向丁阿筱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毒起来。

“你给我起来！”得知丁阿筱肚子里没有孩子，柳渺梅连动作都比刚才粗鲁了好几倍，她一把将丁阿筱从椅子上拽了起来。

柳孜采看着她们的背影，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丁阿筱被柳渺梅扯得东倒西歪，只能踉跄地跟着她走出柳孜采家。

村口的大喇叭依旧不厌其烦地播放着：“少生优生，幸福一生”、“只生一个好，优生优育优教，幸福生活从这里开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