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 三千金

“你个没良心的夯货！”，那妇人满脸涨红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带着浓重的哭腔控诉着，“老娘我不是馋，是咱娃儿想吃！你摸着你的良心说，你配当个爹不？”

那男人却寸步不让，依旧梗着脖子，粗声大气地反驳道：“少拿孩子当幌子！你自个儿想吃就直说！俺娘怀俺兄弟五个，都没你这么娇气！一个鸡蛋都没捞着！你还想吃橘子？也不看看自个儿，撇拉个腿，生了仨赔钱货！还不知道肚子里是啥玩意儿呢……”

这话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地扎在那妇人的心窝子上，瞬间让她哑口无言。她仿佛被人当众揭开了最丑陋的伤疤，羞愧难当，只能低着头，双手不停地搓着裤缝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。

周齐梅看着这一幕，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，沉甸甸的，感同身受。她太明白那种滋味了，那种被轻视、被贬低的痛苦。她同情那个女人，却也无能为力，只能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橘子，塞到她手中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，示意她不要拒绝。

“下一位，何占宇，周齐梅。” B超室的门开了，护士的声音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争吵。

何占宇赶紧扶着周齐梅，小心翼翼地走进B超室。

当B超医生告知何占宇，孕妇和胎儿都很健康的时候，何占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，他如释重负地向医生道谢：“谢谢您，医生，真是太感谢了！”

就在他扶着周齐梅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，医生又叫住了他，欲言又止地说：“恭喜你们，你妻子怀的是三胞胎，只是……”

她略带犹豫地看了看周齐梅的脸色，见她面带微笑，这才鼓起勇气说道：“是三个……女儿。”

“什……什么？三个……女儿！”，何占宇愣在原地，像被雷劈了一样，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。

医生捏了一把冷汗，有些心虚地说：“赶紧出去吧，后面还有人等着呢。”

“太好了！真是太好了！”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，何占宇突然一把抱起周齐梅，激动得像个孩子，完全不顾及周围还有医生和护士在场，就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。

“医生，谢谢！护士，谢谢！我真是太高兴了，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，不然我就给你们发个红包，好好感谢一下。”他语无伦次地朝医生和护士鞠躬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

医生和护士都被何占宇的表现惊呆了，要知道，在这个年代，一下子得了三个女儿，几乎等同于“灭顶之灾”，谁家不是愁云惨淡？哪有人会高兴成这个样子？

可是，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演戏啊，干嘛要装呢？

周齐梅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，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的衣角，连忙跟医生解释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大夫，护士，我丈夫太兴奋了，你们别见笑。”

医生和护士这才回过神来，笑吟吟地说：“没有没有，这位小妹妹，你太有福气了，找着这么好的男人，我们都羡慕你呀！”

周齐梅幸福地笑了笑，朝她们摆摆手，和何占宇一起走了出去。

身后，她们小声议论着：“哎呀，这个女的肯定是富家小姐吧？要不然怎么会找这么好的男人呢？长得又精神，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……”

周齐梅听到这些话，忍不住捂嘴偷笑。自己可不是什么富家小姐，只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小媳妇。

“齐梅，你能走吗？要不我背你吧？”何占宇说着，当真蹲下身子，就要背她。

周齐梅笑着推开了他：“我好得很，没那么娇贵。走吧，月份大了更要多走动走动，到时候才好生。”

何占宇连连点头，起身小心地扶着她说：“是是是，那以后你就多走路，不过不能累着，要走走歇歇。”

“嗯，都听你的。” 周齐梅乖巧地应道。

何占宇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，他有些忘形地说：“齐梅，你竟然真的怀了三胞胎！这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我感觉跟做梦似的呢！”

周齐梅抿嘴笑着，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。

何占宇又忍不住追问起来：“齐梅，你说，怎么就怀了三胞胎呢？这种几率也太低了吧？这么好的事，怎么就让我们赶上了呢……”

他就这么喋喋不休起来，兴奋得像个孩子。周齐梅无奈地摇摇头，指着前面一家冒着热气的鸡汤米线馆说：“我饿了，想吃米线。”

何占宇立刻停止了叨叨，满脸堆笑地说：“好好好，咱这就去吃。”

米线馆还算干净整洁，人也不多，两个人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，点了两碗米线，静静地等待着。

周齐梅看着对面一脸喜色的何占宇，忽然问了一句：“你有没有一点遗憾？”

何占宇有些不解，“我哪来的遗憾？”

周齐梅轻声说道：“你有没有想过，这三个孩子，如果有一个是儿子就好了。”

何占宇认真地看着妻子，目光深邃而坚定，几秒钟后，他摇了摇头，笑了，笑完之后，他神色郑重地说：“没有，三个女儿，我只有喜欢，和感谢。感谢上天对我的厚爱，让我拥有了你们。”

周齐梅的心里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，那是幸福的泪水。她知道，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的不重男轻女，他爱的是她，是他们的孩子，而不是所谓的性别。

她端起桌上的茶杯，轻轻地喝了一口水，润了润嗓子，然后缓缓地说道：“我跟你说个真事，估计你都不敢相信，但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们村子里，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心寒。”

“重男轻女的农村老人有很多，但没见过心肠那么歹毒的。”周齐梅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我们村里有个人，他媳妇生孩子了，在得知儿媳妇生了个女孩之后，那家里的老爷子就一口气没上来，差点儿没缓过来。不仅自己没去儿子家看一眼，连自己的老婆子都给拦着，不让去。”

“孩子满月那天，老两口才被儿子好说歹说地给求到了家里。”周齐梅顿了顿，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。

“偏偏那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似的，可爱极了，来给孩子庆祝满月的亲戚朋友都围着孩子，夸个不停。”

“正当大家伙儿围着小婴儿，赞不绝口的时候，那老爷子竟然觉得，这是在嘲讽他们家要绝后了，顿时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生，冲进人群里，一把抄起小婴儿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！”周齐梅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。

“所有的人都惊呆了，儿媳妇最先反应过来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不顾自己刚刚生产过后的虚弱身体，从床上爬起来，就跟她的公公厮打在一起。”

“众人七手八脚地抱起孩子，一看，小脸儿已经青紫了，连哭声都若有若无了，赶紧叫来了大夫抢救。”周齐梅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，带着一丝后怕。

“所幸是冬天，孩子裹着厚厚的包被，除了有点擦伤，竟然什么事都没有。”周齐梅长舒了一口气，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。

“这特么妥妥的就是谋杀啊！”周齐梅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，“儿媳妇当时就要报案，可是儿子死命地拦着，说我爹就是个农民，没文化，你别跟他一般见识，以后我多批评批评他，肯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……”

“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劝阻，说老爷子只是一时糊涂，肯定不是故意的，都是一家人，真给抓进局子，你们脸上也不好看不是？”周齐梅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