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疯妇

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，在破败的农家小院里肆虐。周齐梅实在看不下去，她默默褪下自己身上还算御寒的棉袄，盖在了蜷缩在墙角的黄翠菊身上。想到身边还有其他男人在场，一丝难言的羞涩涌上她的心头。

借着惨淡的月光，周齐梅看清了黄翠菊的模样，消瘦得简直是皮包骨头，往日还算饱满的身材也彻底干瘪，实在让人不忍直视。“唉，这女人，遭了什么罪啊……”周齐梅在心里叹息。

“把她捆起来，扔到地里去！”一个粗暴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。陈胜军气喘吁吁地从屋里拖出一条粗糙的麻绳，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黄翠菊。

周齐梅心中暗骂：果然，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，什么情分，什么人性，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。

陈胜军毫不怜惜地骑在黄翠菊身上，根本不顾她的尖叫和挣扎，用麻绳狠狠地捆住她的双手双脚。麻绳粗粝，很快就在她原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勒出道道血痕。

“胜军，她好歹也是跟你过了将近一年的媳妇啊……”周齐梅实在看不下去，忍不住劝道。

陈胜军嫌恶地朝黄翠菊的头发吐了一口唾沫，唾沫顺着她蓬乱的头发滑落，显得狼狈不堪。“她就是个破鞋，千刀万剐都不解恨！”

说完，他转头招呼站在一旁的海涛，“海涛哥，帮我把她抬到村口的地里去！”

海涛有些犹豫，搓了搓手说：“这样……不太好吧？会把她冻死的。”

陈胜军冷哼一声，语气里充满了不屑：“一个疯子，冻死就冻死，死了干净！”

周齐梅连忙牵过自家的骡子，走到陈胜军面前，冷着脸说：“胜军，冻死人可是要偿命的，你得坐牢抵罪！还是送她回娘家吧！”

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劝道：“是啊，胜军，送回娘家去吧，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！”

海涛也劝道：“海军，做人不能昧良心啊！她跑到你家闹，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啊！”

然而，这句话并没有让陈胜军产生丝毫的动容，反而让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：要是以后她还往我家跑，那可怎么办？

他权衡了一下利弊，最终勉强答应道：“好吧，那我就送她回娘家。耽误大家睡觉了，这么冷的天，都回去睡吧。”

说完，他粗暴地把地上五花大绑的黄翠菊像拖死狗一样提溜起来，然后扔到骡子背上，还不忘把她身上的棉袄扒下来，递给一旁的周齐梅。

周齐梅摇了摇头，拒绝道：“给她穿上吧，就当送给她了。”

陈胜军朝黄翠菊“呸”了一口，骂道：“真是白瞎给你一件棉袄！”

周齐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语重心长地嘱咐他：“胜军，人命关天啊！你一定要把她送到娘家人手里，不然她出了事，你也脱不了干系！”

陈胜军咬着牙，不耐烦地说了句“知道了”，然后便牵着骡子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周齐梅回到屋里，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成功。陈成功听完，觉得痛快极了：“那破鞋就是罪有应得！可惜疯了，什么痛苦都不知道了，真是便宜她了！”

周齐梅听了，只是冷笑一声：这就是你们陈家的男人，个个都冷血无情，毫无人性。

她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。黄翠菊疯了还记得给女儿喂奶，这让同样身为母亲的周齐梅感到一阵阵的心痛。

外面传来骡子回家的动静，周齐梅连忙坐起身，朝着外面问道：“胜军，把她送到娘家了吗？”

陈胜军不耐烦地回答：“送到娘家了！”

周齐梅叹了一口气，心想：好歹她不会被冻死了。

第二天，她翻出另一件棉袄穿上，简单地吃了早饭，便匆匆赶往窑厂。

今天她来得有些晚，窑厂的工人们都已经开始上班了。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窑厂办公室的门，就听到崔大姐一边和泥，一边和红娟说着黄翠菊的事情。

崔大姐是黄翠菊娘家村上的媳妇，消息自然灵通。

“哎呀，真是人一出事，才知道谁都靠不住啊！菊花被陈家老三那样羞辱着送回娘家后，她娘家的哥哥、嫂子、兄弟、弟媳妇，当时就都不认她了！她嫂子还嚷嚷着要拿绳子勒死她！

还是她爹娘心疼女儿，不舍得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，想让她过阵子再找个人家。可谁知道，她说疯就疯了！昨个夜里，她又跑到了陈家，结果又被陈家老三捆着送回娘家来了。刚才一大早我就听说，她爹娘正打算把她卖给一个老光棍呢！”

“崔大姐，这事可是真的？”周齐梅忍不住问道。

崔大姐扭头看见她，一脸同情地说：“我是听我孩子奶奶说的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孩子奶奶就爱给人说媒。说是菊花爹娘托她给那老光棍说和呢！”

周齐梅听了，心里一阵揪痛。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，如果她也遭遇了同样的境遇，毫无疑问，她的爹娘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，甚至可能比黄翠菊的爹娘还要绝情。

她感慨道：“女人啊，父母、男人都靠不住，最终能靠得住的，只有自己啊！”

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办公室，刚一开门，就看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封熟悉的信。

今天，看到何占宇的来信，周齐梅的心情竟然没有那么激动了。她疲惫地坐到椅子上，拆开了那封信。

今天的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：明天周末，你来一趟好吗？有事。

一听到“有事”两个字，周齐梅的心里就忍不住嘀咕起来：能有什么事呢？

突然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，惊出了一身冷汗：难道是……他的妈妈又来了？又要见我吗？

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：不去！绝对不去！

但转念一想：我干嘛要怕她啊？她又不是狮子老虎，我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！

再说，我也想知道她见了我想说什么。她要是想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，我还不惯她了！

就这么决定了：去！

自己胡思乱想了一番，她又忍不住笑了：真是的，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呢，我在这瞎想什么呀！

“齐梅妹妹，有人要看砖！”外面传来崔大姐的喊声。

周齐梅答应一声，连忙把信塞进衣兜里，走了出去。

“齐梅，呵呵呵，我听人说这窑厂被妹夫承包了，我还不信呢！看来是真的呀！”周海洋一脸讨好地笑着说。

周齐梅心里冷笑一声，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：“哥，你有事吗？”

周海洋打了个哈哈，敷衍道：“没事没事，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嘛。哎呀，你这个傻妮子，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咱爹娘说一声，你开窑厂的事情，还是哥听别人说的，多不好看啊！”

周齐梅淡淡一笑，不以为然地说：“这有什么不好看的？我接手这个窑厂，可是花了不少钱的，哥又没钱，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嘛？”

周海洋尴尬地笑了笑，随即岔开话题，“那个，齐梅啊，你可是从大年初二回家一趟，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，还没回去过呢！”

周齐梅语气平静地说：“回去干嘛？没钱空着手回去，等着被嫌弃吗？还是老老实实干活挣钱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