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鬼影幢幢

小宝尚且年幼，懵懂无知，并不能体会“死亡”二字的沉重含义。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和善的叔叔，牵着那装载着母亲遗体的棺木一步步远去，又独自一人拉着空荡荡的板车折返回来。他神情木讷，一言不发，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。

唯有奶奶白氏，将小宝紧紧地搂在怀中，声泪俱下地向全家人宣告：“从今往后，咱们陈家上下，都要加倍疼爱这个没了娘的可怜孩子啊！”

人群中，二婶周齐梅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。在她看来，或许没了刘大翠那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妈在一旁教唆，小宝这孩子说不定反而会变得更好一些。

三婶黄翠菊心中有鬼，安葬刘大翠的当天，她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回了娘家，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。

过了几日，陈胜军才将她接回家中。刚一进门，黄翠菊便开始了一系列令人费解的操作：每当夜幕降临，她便会用灶膛里的灰烬在院门外撒上一道长长的痕迹，甚至还在自己卧室的门口也如法炮制。

据说，这样做可以阻挡鬼魂的侵扰。

然而，真是应了那句“怕什么，来什么”。这天夜里，睡梦中的黄翠菊突然惊醒，她隐约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哭泣声。那声音凄厉婉转，一听就像是已故的大嫂刘大翠发出来的。

“胜军！胜军！你快醒醒！”黄翠菊吓得魂飞魄散，一下子滚到了陈胜军的怀里，瑟瑟发抖。

“你听，你听啊！外面，外面大嫂子来了……她来找我了……”黄翠菊语无伦次，声音里充满了恐惧。

陈胜军正睡得昏天黑地，被她吵醒，心中很是不耐烦，翻了个身嘟囔道：“瞎说什么呢！什么大嫂子，那是风声！”

“呜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黄翠菊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，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……你就等着吧……”那哭声越来越清晰，仿佛就在耳边，字字句句充满了怨恨。

“啊！胜军！真的是她来了！她真的来找我索命了！”黄翠菊再也无法忍受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。

听到黄翠菊的动静，陈家人纷纷赶到她的房间查看情况。只见黄翠菊在床上痛苦地翻滚，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，叫声越来越惨烈。

奶奶白氏忽然惊叫起来：“不好！快点送她去医院！她这是要早产啊！”

众人这才发现，床单上已经染上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。

所幸连夜将黄翠菊送到了医院，否则她和腹中的孩子恐怕都性命难保。

黄翠菊在医院里痛苦地嚎叫了一整夜，直到天色微亮时才勉强生下了一个女婴。由于不足月，孩子显得异常瘦小虚弱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。

因为孩子实在太过弱小，需要依靠药物进行补养，这自然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奶奶白氏心疼钱，便开始在二婶周齐梅面前抱怨黄翠菊没用，简直是个赔钱货。

黄翠菊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而早产，差点丢了性命，自然也需要在医院里住院观察几天。这可把白氏给气坏了，她开始撺掇儿子陈胜军，让他把黄翠菊的娘家人叫来，想让黄家也承担一部分医疗费用。

然而，黄翠菊的娘家刚娶了弟媳妇，手头并不宽裕，当娘的也不敢轻易拿出钱来。白氏见状，立刻在医院里和亲家吵了起来，场面一度失控。

黄家老太也毫不示弱，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：“我闺女生的可是你陈家的孩子，这钱当然就应该由你们陈家来出！”

白氏听了这话，立刻义正言辞地反驳道：“孩子是陈家的没错，可闺女也是你黄家的呀！她嫁到我们陈家，就不认你这个娘了吗？逢年过节，我们少给她买吃的穿的了吗？再说，孩子以后不还得叫你一声姥娘吗……”

黄家老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，听了白氏的话，立刻拍着手跳脚骂道：“好你个亲家母！你要这么说，那就叫胜军倒插门到我家去，孩子也跟着姓黄！这样的话，这钱我一分都不用你们拿！不过我们黄家可不做那种不要脸的事！”

“你说谁不要脸？！你再说一遍，你说谁不要脸？！”白氏被黄家老太的话彻底激怒了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我就说你不要脸！我就说你不要脸！你儿媳妇给你生了孙女，你都不想出钱，你还有脸了吗你……”黄家老太一边蹦跳着，一边指着白氏的鼻子骂道，唾沫星子乱飞。

站在一旁的周齐梅见状，故意提高嗓门，说给身边的陈莉莉听：“哎呦喂，你看看这老太太，简直就是个泼妇！一口一个孩子是咱们陈家的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！想当初，大嫂子在世的时候可是说过，这孩子指不定就不是咱家的种！她那消息，向来准得很呐！”

陈莉莉看着老娘被欺负，本来就想上前帮忙，一听这话，更是火冒三丈，张口就骂道：“黄老太婆，你少在这儿鬼哭狼嚎！自己闺女是个什么货色，你自己心里清楚！这孩子肯定不是我哥的种！说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呢！”

陈莉莉的一句话，顿时把黄家老太给噎住了。

站在她身边的黄家人也愣了一下，随即一齐朝着陈莉莉怒骂过来。陈莉莉仗着自己有三个哥哥撑腰，丝毫不惧，也顾不上什么小闺女的形象了，立刻和他们对骂起来。

“行了！萍萍，你给我滚回家去！”陈胜军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，冲着她怒吼道。

周齐梅见状，适时地出来打圆场：“哎呀，胜军，你别这么着急嘛！我这就带萍萍走。”
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抱住委屈得哭起来的陈莉莉，安慰道：“妹妹，咱不管他们的破事了！咱走，别跟他们一般见识！”

好嘛，她把事情挑起来了，却又装模作样地要走，真是个会演戏的。

周齐梅拉着陈莉莉离开了医院，此时已接近晌午，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。

周齐梅见状，便大方地说道：“萍萍，今天正好赶集，咱们就不回家做饭了，嫂子请你赶集吃好吃的去！”

陈莉莉一听二嫂子要请客吃好吃的，立刻把一肚子委屈的眼泪都咽了回去，抽抽噎噎地说：“那……那好吧，谢谢二嫂子。”

集市上卖饭的摊位琳琅满目，应有尽有：卖油条胡辣汤的，卖炒凉粉加猪血的，卖肉包子的，卖水饺的，还有卖肉丝面的。

周齐梅问陈莉莉：“想吃啥就吃啥哈！今天嫂子带着钱呢，管够！”

陈莉莉毫不犹豫地说：“咱吃肉丝面吧！我看他们家的面条里肉丝放得可多了！”

周齐梅立刻走到卖肉丝面的摊位前，对着老板说道：“老板，来两碗肉丝面！多放点肉丝！”

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，头挨着头，津津有味地吃着热气腾腾的肉丝面。周齐梅还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夹到陈莉莉的碗里，让她多吃点。

在这一刻，陈莉莉觉得二嫂子才是待她最亲的人。

虽然大嫂子嘴巴甜如蜜，但她却从未吃过大嫂子给的一颗糖；三嫂子倒是挺大方的，可嘴巴却像刀子一样锋利，说话口无遮拦，实在令人厌烦。

更重要的是，谁也没有像二嫂子这样，请她到集市上吃过肉丝面。

周齐梅温声细语地对陈莉莉说道：“萍萍，我说句良心话，我看了，你三个哥哥呀，就你二哥对你最好。他当着你的面不说，背地里老是嘱咐我对你好点，说这个家就你最小，而且你还是个女孩，他从小就疼你……”

一番话把陈莉莉说得更加委屈了，她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，哽咽着说道：“哼！可不是嘛！说起来还是我二哥对我最好！我二哥经常给我零花钱，大哥三哥一分都没给过！尤其是三哥，最不是东西了！”

说着，她又想起了刚才在医院里的事情，气愤地说道：“真是个傻逼！自己都被绿了还护着那个女人！花大价钱养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，真丢陈家的人！”

周齐梅眨了眨眼睛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这事我是听死去的大嫂子说的，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，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风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