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碎碗镇魂

“哼，生不出带把的，怪谁呢！” 尖酸刻薄的声音像一把锉刀，狠狠地刮着周齐梅的心。说话的是她的嫂子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，直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
周齐梅像一尊石像般僵立着，脸色煞白。她明白了，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里，无法为夫家延续香火，便是她最大的罪过，是她活该遭受白眼和唾弃！

“行了，别杵在那儿碍眼了，赶紧滚回家去吧，省得你婆家埋怨我们老周家没规矩。” 爹娘的斥责声，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们，是她的至亲啊！却也同样认为，她生不出儿子，就低人一等。

心，一点点地沉入谷底，绝望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灵魂。她缓缓起身，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傀儡，牵着三个年幼的女儿，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娘家。

夜，黑得像墨汁一般，浓稠得化不开。她抱着三个女儿，看着眼前翻滚奔腾的漆黑河水，眼中充满了疼爱与癫狂。“孩子们，你们愿意跟着妈妈走，还是留在家里，跟着你们的爸爸？”她的声音颤抖着，带着无尽的绝望。

三个女儿紧紧地依偎在她怀里，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，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跟着妈妈，我们只要妈妈……”

周齐梅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绝望，紧紧地抱住她们，闭上眼睛，泪水决堤般涌出。“来生，你们可千万别再投胎到我肚子里了，我不配做你们的母亲啊！”

“噗通”一声巨响，河水瞬间炸开，溅起无数水花，瞬间吞噬了她们的身影。

在意识逐渐模糊，身体不断下沉的那一刻，周齐梅仿佛听到一道清晰而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：“妈妈，我们不会离开你的，我们会化作守护你的力量，永远和你在一起！”

河水逐渐归于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周齐梅猛然睁开了眼睛，茫然四顾。一瞬间的失神后，她猛然惊醒：她竟然没死！她又被陈成功那个畜生给带回了家！

三个女儿呢？

她挣扎着起身，四处寻找女儿的身影。

不对！这触感……这不对劲！她的手，怎么变得如此细嫩光滑？腰也不疼了，腿也不酸了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……她的目光落在床头那张鲜红的喜字上，喜字旁边，是一张老旧的日历，上面赫然写着：1985年腊月初六。

她重生了！

重生在了嫁给陈成功的当天！

依稀记得，陈成功正在前屋宴请着那些狐朋狗友，而她因为身体虚弱，实在熬不住，便在婚床上沉沉睡去。

太好了！她还没有和那个畜生发生关系，她的三个女儿，也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受苦！

哈哈……真是老天开眼啊！竟然给了她周齐梅一次重生的机会，让她回来复仇雪恨！

她感到口干舌燥，看到床头放着一只缺了口的土碗，里面盛着水。她端起来想要喝，却猛然想起，上一世，就是因为这只碗，她挨了陈成功的第一顿毒打，遭受了婆婆的第一次咒骂，成为了全家人的眼中钉，肉中刺！

因为第二天早上，她不小心失手将这只碗打碎了。

怒火瞬间涌上心头，她抓起那只土碗，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土碗在她手中瞬间崩裂，化为碎片。

周齐梅看着自己的右手，目瞪口呆：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！

她根本就没用多大的力气啊！

她试探着抓起地上的一条板凳，稍微一用力，那只板凳竟然也四分五裂，散落一地！

她用左手去捏，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
她明白了！她的右手，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！

她下意识地想起了上一世那三个可怜的女儿，她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：“妈妈，我们不会离开你的，我们会化作守护你的力量，永远和你在一起！”

周齐梅泪如雨下：难道……难道是她的右手臂，拥有了三个女儿赋予她的能量！

“啥动静啊，老二家的！你屋里哐啷噼啪的，这是要干啥！胜利还没进屋呢！” 白氏那尖利刻薄的叫嚣声，从门外传了进来。

上一世，听到婆婆的声音，周齐梅就会浑身瑟瑟发抖，恐惧不已。

这一世，再次听到婆婆的声音，她依然会浑身发抖，但这一次，是恨！是滔天的恨意！

周齐梅紧紧地咬着嘴唇，攥紧了拳头，等待着那个恶婆婆走进屋里。

白氏一把推开房门，看到地上破碎的土碗，还有四分五裂的板凳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，两眼喷火地瞪着周齐梅，“这……这是你干的？！”

周齐梅冷冷地看着她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是，我干的。”

“啊呀！你这是要翻天啊！新媳妇进门当天就砸碗摔凳子，你这是要败光我们老陈家的家底啊！你就是个丧门星！败家精！” 白氏顿时像疯了一般，拍着巴掌，声嘶力竭地叫骂起来。

“娘，这是咋了？出啥事了？” 大嫂刘大翠，也牵着自己的儿子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走了过来。

“娘，这是咋了？” 弟媳黄翠菊，也挺着个大肚子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，同样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。

她们早就已经睡下了，听到这边的动静，立刻从被窝里爬了起来，跑过来看热闹。

周齐梅长得漂亮，妯娌俩早就对她嫉妒得要死，巴不得她出丑，恨不得立刻取而代之。

弟媳黄翠菊进门比周齐梅早，那是因为她和小叔子早就在一起厮混，结果珠胎暗结，只能奉子成婚。这在当下，可是天大的丑闻，黄翠菊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。

“哎哟喂，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砸碗摔凳子，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呢！也不知道会触什么霉头，真是晦气啊，啧啧啧……” 黄翠菊摇头晃脑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。她和白氏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的婆媳，尖酸刻薄，心肠歹毒，明着坏，明着损。上一世，她闯下了什么祸事，都会往周齐梅身上推，什么脏水都往周齐梅身上泼。

大嫂刘大翠则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，就像《红楼梦》里贾琏的小厮评价王熙凤一样：上头一脸笑，脚下使绊子。明是一盆火，暗是一把刀。又是个吃虱子留后腿，雁过拔毛的主，看见人家的屎都想尝一口的主。上一世，她花言巧语，哄骗走了陈成功辛辛苦苦挣来的不少钱，用那些钱盖楼房，买摩托车，穿金戴银，而周齐梅娘几个，却只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服。

刘大翠笑眯眯地充当好人，“齐梅，嫂子相信你不是故意的，哪有新媳妇故意打碎碗，弄坏凳子的呢？就算这凳子不是你娘家陪送的，也是在你屋里的东西呀！”

她这话，表面上是在替周齐梅说话，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煽风点火，含沙射影地嘲讽周齐梅娘家没有陪嫁。

周齐梅长得好看，又勤快能干，当初上门提亲说媒的人，几乎要把她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。周齐梅的父亲趁机抬高彩礼，谁娶他的两个女儿，就得出高价彩礼。

陈成功是个脑子活络的人，他在外地窑厂学会了烧砖的技术，回到镇上，在一个小窑厂当技术员，一个月能拿到五十块钱的工资。在这个刚解决温饱没几年，改革开放初期的年代，这可算是高收入了。

他看上了周齐梅，便咬咬牙，出了一大笔彩礼，把她娶回了家。

可周齐梅的父亲收了彩礼之后，却一毛不拔，两个女儿都没有陪送一分钱的嫁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