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镂空忆

“如果需要我动手修复，价格就是这样。”江凝语气平静，将平板电脑收起，转身便要离开房间，“当然，如果您有更信任的选择，我也建议您另请高明。”

眼看江凝就要走出房间，老太太突然提高嗓音叫住了她：“小姑娘，你……你当真有把握，能帮我把它恢复原样？”

江凝闻言，止住脚步，转过身，带着职业的自信道：“虽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，但我一直以来最擅长的，就是中国风古建筑的设计与修复。”

老太太听了这话，脸上表情缓和了些，招呼江凝到一旁的茶水间，两人一边品茶，一边聊起了墙上那幅镂空结构图。

“其实啊，这幅图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设计，更凝聚了我家老头子的心血。”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。

江凝好奇地四处张望，却并没有发现老太太口中的“老头子”，便问道：“怎么没看见您先生呢？”

老太太闻言，面色略有些尴尬，低声道：“我们早在十年前，就已经分开了。”

原来，这对老夫妻早在十年前就选择了离婚。老太太继续说道：“他走之前，就站在那幅画下面，看了很久很久，像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，最后提着一个旧皮箱，头也不回地出门了。从那之后，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，如今他是生是死……我都不知道。”

老太太说到这里，又露出了她那股子倔强劲儿，语气强硬地说：“我知道他心里也舍不得这件宝贝！但我就是不给他！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！”

江凝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奶奶，您年轻的时候，也是从事建筑设计的吗？”

老太太闻言，脸上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：“那当然！我当年还得过国际大奖呢！”

这话听起来，总觉得有些水分，江凝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
“你笑什么？”老太太佯装不悦地问道。

江凝连忙解释道：“通过刚才我对那幅图的分析和了解，我感觉这幅图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。最外层，看上去相对简单一些。而这幅图真正的灵魂，在于其内部精巧的结构。也正因为内部结构的足够精致与巧妙，包含了大量的机关暗轴，所以从外面看上去，才会显得如此立体通透，给人一种气势磅礴之感。”
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如果只是一幅普通的镂空图，那它呈现出来的效果，只会像普通的浮雕一样，仅仅具有一些立体感，但绝对不会如此精巧，更不会如此震撼人心，让人产生身临其境之感。”

江凝将自己对那幅镂空结构图的感受，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。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，越听越觉得受用，听完之后，她得意地看了江凝一眼，说道：“那是当然！我们家老头子，可是拿过国际大奖的！我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，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！我们俩共同完成的这幅设计图，那可是天作之合！”

看得出来，老太太对那位老先生，依然怀有深深的爱意。不然的话，也不会在离婚十年之后，依然亲切地称呼他为“先生”，更不会在谈到他的时候，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，江凝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杜芊宜之间的感情。两个人分明心里都装着对方，却非要因为彼此的倔强和不善言辞，而将对方拒之门外。明明只需要稍微软化一下态度，或者多说上两句关心的话，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，却偏偏要隔着千山万水，硬生生地将那条原本可以直通对方内心的道路，彻底阻断。

说话间，江凝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——整幅结构图是由内、外两层结构组成的。外层结构虽然不能说是简单，但至少还在她可以处理的范围之内。而内部结构，则是由一位大师级别的人物所缔造。在没有任何辅助资料的情况下，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，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它完全还原。

如果那位老先生在家，她在遇到难题的时候，还可以向他请教咨询，或许修复的进度就能快上许多。但现在的情况却是，她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，将其一点一点地还原。这绝对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，耗费的时间，更是无法估量。

看到江凝紧锁眉头，老太太突然关切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是不是没有信心将它修补好啊？我家老头子做的东西，可没那么容易琢磨清楚。”

江凝如实说道：“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，我肯定可以将它完美地修复。只不过……”

“只不过什么？”老太太追问道。

看到江凝面露犹豫之色，老太太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，她连忙说道：“好！就按你说的价格！我们现在就签合同！”

江凝有些为难地说道：“我最近正在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项目，可能没有太多的空余时间来帮您修补这幅图。对不起啊，老太太，可能您需要另外找人来帮忙了。”

老太太听了这话，顿时有些不乐意了，抱怨道：“先前是你自己自信满满地说可以修复的！现在你又想撂挑子走人！”

江凝刚想开口解释，老太太却蛮横地说道：“反正我不管！我就认定你了！”

“为什么啊？”江凝十分好奇地问道，“您先前不是还觉得我可能修补不好吗？为什么现在态度又如此坚决？”

其实，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道理。只是因为江凝在谈到她家老头子的时候，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崇拜的表情，让老太太感到十分的迷醉。她非常享受这种被崇拜的感觉，所以才铁了心要用江凝来修补墙上这幅镂空的结构图。

老太太并没有直接解释，江凝也没有继续追问，而是说道：“如果奶奶您不是很着急的话，我可以在不影响我做课题项目的情况下，抽出一些课余时间来做这件事。”

老太太立刻说道：“我当然着急！”

她指着自己满头的白发，语气焦急地说道：“你看看，我头发都白成这个样子了，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！你要是动作再不快点，我怎么可能在有生之年，看到这幅图完完整整的样子？”

“对！我需要你把它修复成它最开始的模样！”老太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。

说完，她又开始埋怨起房屋漏水，导致这面墙受了潮，从而祸害了她心爱的这幅镂空建筑图。

江凝迟疑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您之所以这么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这幅图完整的样子，是不是因为……您想您家先生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