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病 榻 诀 别

他心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恐惧，仿佛一旦错过，便会铸成终生的遗憾。他不敢想象，多年以后，当再次听到江凝的消息时，她已与他人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孩子。

这些年来，他也曾无数次地试图放下这段感情，然而岁月流逝，他非但没有释怀，反而更加坚定地认为，此生除了江凝，恐怕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了。“难道我注定要孤独终老吗？” 他常常这样问自己。

令他意外的是，江凝竟然主动发来了一条短信，说想要回天水寨看看。虽然杜芊宜是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，也能明白这条短信背后隐藏的深意——她是希望自己能够陪伴她一同回到那个承载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。“这是她给我的一个机会吗？” 杜芊宜的心中充满了期待。

看到短信的那一刻，杜芊宜欣喜若狂，仿佛一个在黑暗中迷失了多年的人，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，也看到了他们感情出现转机的苗头。“念念，你终于肯给我机会了吗？” 他激动地握紧了手机。

车子行驶到半路，杜芊宜接到了养父梁尺打来的电话。电话那头，梁尺咳嗽得厉害，说话的声音时断时续，气息微弱。“这老头子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虚弱了？” 杜芊宜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。

他像是在闲聊一般，絮絮叨叨地说起房前那两棵已经不怎么结果实的枣树，屋后那株每年都开得格外艳丽的山茶花，还笑着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下河捞鱼了，说不定等杜芊宜回家，还能捞上几条大鱼，让杜芊宜尝尝鲜。“这老头子，今天怎么这么反常？” 杜芊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。

杜芊宜不明白向来节俭，舍不得多花一分电话费的养父，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么多家长里短，但他还是耐着性子，温和地、耐心地和养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。“爸，你身体不舒服吗？要不要去医院看看？” 他关切地问道。

杜芊宜并没有注意到，坐在旁边的江凝，早已红了眼眶。“他一定知道些什么。” 江凝的心中充满了酸楚。

杜芊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但聪慧的江凝已经猜到了八九分。“他一定是想在临走前，再跟旺财多说说话。” 江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，夺眶而出。

原本杜芊宜是打算先陪江凝去天水寨，然后再回家里看望养父，没想到江凝突然把车停了下来，转过头，凝望着杜芊宜，认真又严肃地说：“我陪你一起去看他。”“别再拖了，我们现在就去。” 江凝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
在江凝的心里，梁尺是一位英雄般的存在，他独自一人将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，又把杜芊宜培养得如此出色，真可谓是在微尘之中，开出了灿烂的花朵。“他是一个伟大的人。” 江凝由衷地敬佩道。

如今，江凝站在梁尺的床前，心中百感交集，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。“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？” 江凝的心如刀绞。她强忍着悲伤，不让自己哭出来。她突然转过身，对着身后的杜芊宜说道：“我想吃鱼，你去捞一条鱼。”“我想吃你亲手捞的鱼。” 江凝补充道。

梁尺听了，显得非常激动。“对对对，好久没有打鱼了，肯定能捞到不少大鱼，难得江凝来一趟，一定要让她美美地吃上一顿。”“旺财，快去，别让江凝等急了。” 梁尺催促道。

梁尺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江凝炫耀起河水里的鱼，说这里的水质清澈，每一条鱼都干净鲜活，绝对比城里买的鱼要好吃得多。“这里的鱼，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。” 梁尺自豪地说道。

杜芊宜一听江凝主动提出想吃鱼，高兴坏了，连忙拿起渔网等工具，兴冲冲地去河边捞鱼去了。“我一定要捞到一条大鱼，让念念吃个够。” 杜芊宜暗下决心。

杜芊宜一走，江凝便拉过一把小凳子，坐在了病床前，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，不那么悲伤，像闲聊一样说道：“叔叔这些年独自一人把杜芊宜拉扯大，真是太不容易了。”“您真是太伟大了。” 江凝由衷地说道。

“是啊，不过这孩子争气，有出息，为了他吃再多的苦头都觉得值得。”“只要他过得好，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 梁尺欣慰地说道。

“丫头，我不把你当外人，也就不怕你笑话了，其实在遇上旺财之前，我这个人活得挺失败的，家里没顾好，老婆跟人跑了，一个人种着一亩三分地，也打不出什么粮食，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。”梁尺叹了口气，缓缓地说道，“那时候，我真是觉得活着没意思。”

“后来我看到一个卖糖的老头子，领着个孩子，日子过得怪苦的，我就想啊，人家都能好好地过日子，我怎么就不行呢？没多久，卖糖的老头子去世了，我就把旺财领到了家里。”“也算是我们爷俩有缘分吧。” 梁尺感慨道。

“他们都说我给了旺财新的生命，是旺财的恩人，事实上，旺财才是我的恩人。如果没有他，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把这一生过成什么样。有了他，我才终于觉得来人世间这一趟，不算亏。”“是他让我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。” 梁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
“要不了几个月，他又要去国外念书了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。”“我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。” 梁尺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充满了无力感。

听到梁尺这样说，江凝再也忍不住，眼泪夺眶而出。“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。” 江凝哽咽着说道。

看着江凝伤心难过的样子，梁尺有些诧异，他沉默了片刻，便明白了。“这孩子，还是这么善良。” 梁尺心中感慨道。

梁尺问道：“丫头，该不会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吧？”“是不是旺财那傻小子告诉你的？” 梁尺问道。

江凝点了点头，“我猜到了，在来见您的路上，我也隐约听到有人在说您患了重病，还提到了癌症这两个字。”“我早就应该想到的。” 江凝自责地说道。

“不过，叔叔，现在医学这么发达，一定会有办法的。我想把您接到北京去，那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，最专业的医生，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。”“您一定要相信我。” 江凝恳求道。

梁尺却很乐观，他笑着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丫头，你的心意我领了，但是我不能跟你离开这里，更不能去北京，不为别的，就为我自己。”“我已经老了，不想折腾了。” 梁尺平静地说道。

“为什么不试试呢？也许试一试，还有希望。” 江凝焦急地劝道，“您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啊。”“您是为了旺财，也应该试一试啊。” 江凝补充道。

梁尺说道：“我自己的情况，我最了解，就算跟你去了北京，病情有所好转，也会把你们两个年轻人拖垮，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那样的结果。”“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。” 梁尺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另外，对我来说，这里虽然简陋、偏僻、荒凉，却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，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，我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。”“落叶归根嘛。” 梁尺笑着说道。

梁尺的眼眶也红了，他抬起手，轻轻地拍了拍江凝的手背，说道：“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，我们家旺财能跟你在一起，真是他的福气，委屈你了。”“他能找到你，是他的幸运。” 梁尺补充道。

“不，叔叔，您把旺财教得很好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，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，是我跟他没有缘分，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“这都是命啊。” 江凝叹息道。

梁尺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最清楚，他这个人善良是善良，聪明是聪明，但是在人情世故上不太懂的婉转，而且还很害羞，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。”“他啊，就是个闷葫芦。” 梁尺笑着说道。

梁尺把之前看到杜芊宜独自一人拿着江凝的照片，默默流泪的事情告诉了江凝，说完之后，他叹息着说道：“我说这些，并不是想给你增加压力，也不是想劝你回到他身边，而是想把实际情况告诉你。至于你如何选择，我都接受，也都支持。”“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幸福。” 梁尺语重心长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