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 迟归

“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，何必总是抓着不放呢？”

夫妻俩有说有笑地，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。

杜芊宜开着车，载着江凝，一路驶向一座偏远的小镇。那座小镇，是江凝第二次见到杜芊宜的地方，一个承载着他们青涩记忆的角落。

小镇依旧偏僻，人烟稀少。依稀记得当年江凝初来乍到时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，充满生活的气息。可如今，许多房屋都空置着，街上行人寥寥无几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破败的景象。

杜芊宜望着窗外，轻声说道：“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好了，很多人都搬到城里去了。留下来的人，也都在努力攒钱，想着有一天也能离开这里。”

这是一种普遍的现象，在许多乡镇都上演着。人们辛辛苦苦攒够了钱，就迫不及待地到县城买房，或者去更大的城市扎根。为的，无非是让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，让一家人的生活水平能有所提高。

杜芊宜看着眼前这物是人非的小镇，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，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。在他的记忆里，小镇上的人越来越少，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殆尽。他害怕，害怕有一天，这座小镇会变成一座空城，只留下布满裂痕的墙壁和陈旧的巷子，诉说着曾经的故事。

一路上，江凝都沉默不语，只是默默地跟在杜芊宜身后，往山里走去。

远远地，有人认出了杜芊宜，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。杜芊宜也一改往日的斯文模样，用带着浓浓乡音的方言，亲切地和他们交谈着。

江凝第一次觉得，原来方言可以这么好听，这么可爱，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。

等到杜芊宜带着江凝走远后，那些和他打过招呼的人，便凑在一起，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。

“看看，这就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孩子，吃百家饭长大的，现在可真是出息了啊！”

杜芊宜带江凝回到了自己的家，那是距离小镇十三公里之外的一处土坡上。

土坡一半是茂密的森林，一半是碧波荡漾的水库，景色宜人。

杜芊宜的家是两间简陋的土屋，静静地伫立在水边。

江凝远远地看着杜芊宜的家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，仿佛自己走进了画里一般。

杜芊宜看着江凝那着迷的样子，笑着说道：“别看这里风景不错，真要是在这里生活几年，肯定会憋出病来的。这里太偏僻了，买东西不方便，种地也收不了多少粮食。我爸以前会在水里养些鱼苗，平时靠打渔为生。”

一路上，江凝都闷闷不乐，不愿和杜芊宜说话。现在，她终于忍不住了，低声嘟囔了一句：“你爸那么勤快，又是种地，又在外面卖苦力，还养鱼，难怪把你养得这么人高马大。”

听到江凝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，杜芊宜不由得笑了出来。

“在条件恶劣的地方做事，往往都是事倍功半。家门口水库里的水太清澈了，不利于鱼的生长，把鱼苗放下去，有时候三五年都看不见鱼长大。有时候用网打捞半天，也捞不到一条半斤重的鱼。有时候我爸会出去做苦力，什么活都干，当石匠、驮水泥，还帮别人收麦子。只要对方给钱，再管一顿饭，我爸就第一个冲过去。不过，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年，他在当石匠的时候，被石头砸伤了腿，从此就卧病在床，没办法再干活了。”杜芊宜的语气低沉了下来，充满了无奈。

江凝疑惑地看着杜芊宜，心中充满了怜惜，却又不想直接表达出来。

杜芊宜似乎看穿了江凝的心思，轻声说道：“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你，是因为说出来之后，只会让你更加担心。”

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有人说话，顿时激动起来，咳嗽了两声，颤巍巍地问道：“是旺财回来了吗？”

话音未落，一条黄色的土狗就从屋里窜了出来，摇着尾巴，亲昵地往杜芊宜的脚边蹭着，又跑到江凝身边，小心翼翼地嗅了嗅。

“家里什么时候养了狗？”杜芊宜蹲下身子，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脑袋。

“这条狗是刚养没多久的，也叫旺财。你梁叔要是想你了，就冲着狗喊两声，就当是喊你啦。”屋里传来杜芊宜养父的声音。

“果然是旺财回来了！盼星星盼月亮，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。臭小子，还以为你到了大城市，就把我们这些乡下人给忘了呢！”

杜芊宜拉着江凝的手，走进屋里，打开了灯。

杜芊宜的养父梁尺，正躺在卧室的床上，看上去精神还不错。虽然已经卧病在床多年，但他仍然坚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，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，一点也不像是在这种偏僻地方生活的人。

梁尺看到江凝，激动得有些结巴起来，“这……这位就是江凝闺女吧？”

江凝有些害羞，轻声说道：“梁叔叔，我来看看您。”

“好好好，叔叔早就想见见你啦！”

说着说着，梁尺的眼眶就湿润了。

杜芊宜前几次回到家里，总是闷闷不乐，心事重重。梁尺知道，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。晚上，杜芊宜总是迟迟不睡，梁尺发现，他总是对着江凝的照片默默地流泪。

在梁尺的心里，杜芊宜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孩子，他从未见过杜芊宜掉眼泪。就算是曾经无数个艰难的日子，生活困苦，饿得前胸贴后背，他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。

梁尺心疼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，只能默默地站在角落里，为杜芊宜感到心疼。

上个月，梁尺突然在家里晕倒，被一个钓鱼的人无意中发现，送到了医院。经过一番检查，医生告诉他，他得了胃癌晚期。

梁尺一开始打算把这个消息瞒着杜芊宜，怕影响他的工作。可是，随着身体越来越虚弱，他真怕自己见不到杜芊宜，就撒手人寰了。思来想去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杜芊宜发了一条短信：我想见你一面，也想见见那个姑娘。

杜芊宜在和江凝求复合失败后，就收到了养父梁尺的短信。看到短信的那一刻，他感到心痛如绞。是啊，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倔强，不那么傻气，好好地和江凝相处，也许现在他们早就见过双方的父母，也让双方的父母见过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