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纸鸢恨

语烟轻摇螓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，“有些滋味，只有我自己才能真切体会。”

她顿了顿，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，幽幽地说道：“你知道吗？当他亲口承诺要娶我的时候，我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感动。我从未奢望过他会给我婚姻，他能说出那句话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。”

杜岸饰紧紧握住语烟的手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，“像你这般美好的女子，理应拥有世间所有的快乐与幸福。但所谓的快乐与幸福，并非一定要依附于王政，或是其他任何人。而是在你不断努力，逐渐变得更好的过程中，享受那种蜕变，享受改变所带来的美好果实。人生在世，我们……不可能事事如愿，面面俱到。”

她语气一转，带着赞赏与鼓励，“你看你现在，凭借自己辛勤的双手，积累了如此可观的财富，将两个孩子培养得如此出色，丝毫不逊色于城里任何一个家庭。”

语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憧憬，轻声说道：“等过段时间，我就打算去镇上找人，盖一栋小洋楼，让两个孩子也能住上宽敞明亮的新房子。”

杜岸饰闻言，脸上露出一丝惊讶，“你现在住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吗？是哪里出了问题吗？”

语烟连忙摆手解释，“房子没出什么问题，上次翻新之后，再住个二三十年也不会有问题。我只是单纯地想在镇上盖一栋小洋楼。”

杜岸饰略带迟疑地说道，“作为朋友，有些话我必须坦诚相告，我个人觉得在镇上盖小洋楼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语烟不解地问道。

杜岸饰耐心解释道：“天水镇听起来像是个小镇，但实际上，它并不具备一个小镇应有的功能。每次赶集，镇上都冷冷清清，没什么人。你看像青南村那样富裕的村子，村民们要买东西，通常直接在村里的小卖部就解决了，根本不会特意跑到天水镇。而且，天水镇没有学校，你把房子盖在那里，让孩子们去住，将来上学反而更不方便了。”

语烟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我没想那么多，我就是想在镇上盖一栋小洋楼。我打听过了，之前有人在镇上盖小洋楼，总共花了五万块。我手上有八万，就算盖掉小洋楼，用掉五万，手里还剩下三万，留着这三万块钱，带着两个孩子也足够生活了。”

杜岸饰却摇摇头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觉得这五万块钱花得不值，所以我才劝你慎重考虑。如果我是你，我会把这些钱存起来，等到孩子们上初中的时候，就去城里买一套房子。这样孩子们有学可上，你也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，不必一辈子都困在天水寨这个小地方。你之前不是说过吗？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。”

语烟沉默了片刻，眼神黯淡了下来，低声说道：“不，我还是想盖小洋楼。”

杜岸饰见语烟态度坚决，知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，便不再多言，只是轻声说道：“既然你已经决定了，我也不再说什么了。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，钱没了可以再赚，只要你高兴，做什么都值得。”

其实杜岸饰心里很明白，语烟之所以执意要在天水镇盖小洋楼，并非真的为了居住，也不是为了改善生活品质，而是想向所有人证明，她即便孤身一人，独自拉扯两个孩子，日子也能过得不比任何人差。她也想证明，她一个人操持的家务，远比那些人口众多的家庭更加富足。或许她也是想向王政证明，即使她带着两个孩子，也不是头婚，依旧可以将生活经营得红红火火，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。

杜岸饰热情地邀请语烟留下吃晚饭，语烟婉拒了，只提了一小篮子炸酥肉，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。孩子们一走，江凝便显得有些孤单，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活泼好动的本性，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。杜岸饰忙着准备晚饭，便由着她在院子里尽情玩耍。

杜岸饰在炒菜时，不经意间抬头，目光穿过窗户，看见院子里的小家伙手里拿着几架用纸折叠的飞机，在院子里欢快地飞舞着。杜岸饰对这个淘气包无可奈何，只能出声提醒道：“跑的时候小心点，别摔着了。你从哪里拿来的纸啊？是哥哥们给你的吗？哥哥们的纸都是上学要用的课本，你可不能随便拿来折飞机。”

然而，小家伙根本没有听见妈妈在说什么，玩得兴高采烈。

一架纸飞机划过一道弧线，落在了院子外面。小家伙也没有去捡，而是转头玩起了其他的纸飞机。

就在这时，院子外走过一个佝偻的身影，那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头，拄着一根竹杖，步履蹒跚，缓缓地向前挪动。走着走着，他突然瞥见地上躺着一架纸飞机，又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女孩江凝追逐纸飞机的清脆笑声。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声极具感染力，让老人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。老头缓缓弯下腰，将地上的纸飞机捡了起来，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，慈祥地问道：“小女娃，这纸飞机是你的吗？”

江凝天真烂漫地回答道：“是我的，不过现在送给你了。”

说完，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，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。老人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。他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纸飞机，喃喃自语道：“这小玩意儿，折得还挺精巧。”

突然，老人的眼神一凛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，他急忙将纸飞机展开！在纸飞机完全展开的那一瞬间，老人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，眼眶也瞬间湿润了。他激动地喃喃自语道：“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它！”老人哽咽着，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来，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穿过院墙，望向院内。此时，杜岸饰正招呼着江凝进屋吃晚饭，江凝欢快地抱着两架纸飞机，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子里。老人怔怔地望着这一切，眼中慢慢充满了怨恨与怒火。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纸飞机，仿佛握住了仇恨的源头。老人快步回到家中，打开了刺眼的白炽灯，小心翼翼地将捡来的纸飞机平铺在灯光下，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端详着。

“就是它！我绝对不会认错的，就是它！”老头子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，他面色涨红，呼吸急促，仿佛压抑了多年的仇恨即将爆发。

“这明明是我们马家的东西，怎么会落到她杜岸饰的手里？！”

老头子名叫马山居，在村里被人们尊称为马家山叔。

而马家山叔捡到的那一架纸飞机所用的纸，正是杜岸饰珍藏的那本手抄本建筑设计图。天真烂漫的淘气包江凝，并不知道那是妈妈视若珍宝的宝贝，只是看到哥哥们用纸折飞机，便也照葫芦画瓢，撕下了几张纸折叠飞机。

“《天机汴》！竟然是它！”杜岸饰望着眼前这本略显陈旧的手抄本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，她万万没想到，时隔几十年，自己还能再次与这本奇书相遇。

“看来，杜岸饰能如此轻易地翻修天水寨，并非偶然。”马山居阴沉着脸，眼神中充满了嫉妒和贪婪，“原来是得了《天机汴》的暗中相助！”

不得不说，马山居的猜测也并非全无道理。杜岸饰之所以能够设计出如此完美无缺的翻修方案，固然离不开《天机汴》提供的灵感和思路，但更重要的是她多年来的苦心钻研和扎实的基础，让她能够触类旁通，举一反三。然而，在马山居看来，所有的一切都归功于《天机汴》，是这本奇书赋予了杜岸饰超凡的能力。更令他无法容忍的是，杜岸饰明明知道《天机汴》是马家祖传的圣宝，却不仅不主动交还，反而将其据为己有！简直是可耻至极！

复仇的火焰在马山居的心中熊熊燃烧，他暗暗发誓，一定要让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女付出惨痛的代价。一场巨大的灾难，正悄无声息地向她们逼近。

语烟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，一旦下定了决心，便会立刻付诸行动。她一心想在镇上盖一栋别致的小洋楼，于是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起来。要在天水镇的街道上盖房子，首先得有地。语烟四处打听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块合适的空地。这块地并不大，横向只有两米，纵深却足足有二十米，狭长的形状宛如一条幽深的巷子，就算盖起小洋楼来，恐怕也不会太美观。但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块地了。更重要的是，这块地的主人是杜岸饰的小姨。如果能让杜岸饰出面说说情，或许就能顺利地把这块地拿到手。于是，语烟便迫不及待地去找杜岸饰商量。

面对语烟的请求，杜岸饰自然不会拒绝。但她还是想劝语烟再多考虑考虑。毕竟，这么狭窄的地，实在不适合盖房子。然而，语烟却早已打定了主意，任凭杜岸饰如何劝说，都无法动摇她的决心。既然语烟如此坚定，杜岸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，只能按照她的吩咐，买了些米面、猪肉、衣裳和鞋子，准备去拜访小姨。

按照天水镇的规矩，可以用一块地换一块地。然而，当杜岸饰提出这个方案时，小姨却连连摆手拒绝。“我都这么大年纪了，换你们天水寨的地有什么用？不能种地，也不能卖钱，拿来干嘛？”

语烟连忙表示可以用钱买。可是，天水镇明文规定，土地是不允许买卖的，只能互相交换。这下可难倒了杜岸饰，她只好放下身段，苦苦哀求小姨。小姨原本就心疼这个外甥女，再加上杜岸饰的软磨硬泡，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
有了地，语烟就像打了鸡血一样，整天都沉浸在盖房子的事情中，废寝忘食，茶饭不思，简直是着了魔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