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岸饰劫

时间如同指尖的流沙，悄无声息地逝去。手术室内，无影灯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，唐医生缓缓放下手中的手术刀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身体摇摇欲坠。一旁的两位护士眼疾手快，赶紧上前搀扶住她。

窗外，语烟焦急地踱着步子，脖子伸得老长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院的入口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，那是她对菩萨最虔诚的祈祷，祈求杜岸饰母子平安。

终于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。语烟连忙将怀中的孩子递给王政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。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抬回来的杜岸饰，虽然脸色苍白，气息微弱，但总算是脱离了危险。语烟紧紧握住唐医生的手，激动得语无伦次：“谢谢你，唐医生，真的太谢谢你了……”

唐医生疲惫地笑了笑，声音沙哑：“我们是朋友，都是岸饰最好的朋友，说什么谢不谢的。让我先看看孩子。”她小心翼翼地从王政手中接过孩子，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娇嫩的小脸蛋儿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，更多的是宠溺：“江凝啊江凝，你可真是个小淘气包，让你妈妈受了这么多的罪。”

这次杜岸饰能够死里逃生，多亏了唐医生这位医术精湛的朋友为她主刀，日夜守护在她身边。原本杜岸饰坚持顺产，但由于生产过程漫长，她的身体太过虚弱，根本使不上力气，最终只能选择剖腹产。然而，天水镇的医疗条件有限，无法进行核磁共振来清晰地呈现腹部血管的走向，唐医生只能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进行手术。每个人的身体都是独一无二的，血管的分布更是千差万别，唐医生在手术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血管，引发了出血。幸好她经验老道，技术过硬，及时止血，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。

手术结束后，唐医生回想起刚刚的情形，仍感到一阵阵后怕。只要当时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，杜岸饰恐怕就性命难保了。

杜岸饰也深感劫后余生，出了月子后，她便抱着孩子，认了唐医生做干妈。

寒冬腊月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，整个天水寨都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。杜岸饰坐在火盆旁，一边织着毛衣，一边缝制着小鞋子，旁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书。她手上的毛线在飞舞，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想着书中的内容。冬日的天水寨格外的安静，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烤火取暖，很少能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，因为他们都已经被送到了新建的村小去上学了。

时间飞逝，转眼间，外面传来了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。

杜岸饰抬起头，透过窗户望向外面，然后低下头，温柔地看着躺在婴儿车里的江凝，轻声说道：“你快快长大，等你长大了，妈妈也送你去念书，你就可以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识字了。”

“岸饰在家吗？”

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，是莲沁婶的声音。

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，莲沁婶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声喧哗，到处搬弄是非。她总是深居简出，低着头走路，生怕被别人认出来。说起来，杜岸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。

杜岸饰放下手中的活计，起身打开门，有些惊讶地问道：“莲沁婶？您找我有事吗？”

莲沁婶显得有些拘谨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
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，低头，几乎成了莲沁婶最习惯的动作。

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，一层又一层地打开，露出了里面一叠皱巴巴的纸币，面额不大，有十块的，五块的，还有两块的。

“岸饰，谢谢你帮我去找王老师说情，让我的孩子也能去上学。我好不容易才凑了这么点钱，先交给你，剩下的等我卖了菜再拿来给你。”

原来莲沁婶是来交学费的。

杜岸饰连忙摆手拒绝：“婶，您不用交给我，直接交给王老师就行了。”

莲沁婶的脸涨得通红，有些难为情地说：“还是交给你吧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，知根知底，不会看我的笑话。”

曾经的莲沁婶是多么的骄傲和不可一世啊，如今却变得如此的畏首畏尾，见谁都躲着，生怕别人提起她的那些丑事。她害怕见到王政，害怕被人在背后议论，害怕被人指指点点。能鼓起勇气来找杜岸饰，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。

杜岸饰劝慰她，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，那样永远都不会快乐，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，失去了自由。只有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生活，才能过得越来越舒心，越来越自在。

莲沁婶的眼眶湿润了，她抬起头，望着杜岸饰，哽咽着说道：“岸饰，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宽宏大量，不计较我当初对你做的那些恶毒的事情。”

莲沁婶离开后，杜岸饰望着她那佝偻的背影，心中也感到一阵阵的酸楚。其实她心里很清楚，在天水寨这个地方，如果稍不注意，就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。莲沁婶当年也是一个娇羞可人的小姑娘，后来却变成了一个满口是非的长舌妇，一张嘴比毒蛇还要恶毒。而如今，她却变得如此的畏畏缩缩，见人就躲，真是可怜可叹。

莲沁婶前脚刚走，语烟后脚就来了，她提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菜篮子，里面有新鲜的蔬菜，还有一些鸡蛋。

“这些菜都是我刚从地里摘的，等过两天我再给你送两颗白菜来，霜打过的白菜可甜了。”

语烟看着窗外那些蹦蹦跳跳着回家的孩子们，感慨地说道：“等到明年我家那两个孩子也可以上学就好了，到时候我就能轻松多了。”

杜岸饰笑着说：“你没听见那些孩子说吗？他们都喜欢上学，不愿意待在家里。待在家里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活，还冻手冻脚的。学校里烧了炭火，每个教室都暖烘烘的，放学了都不舍得走。”

语烟由衷地赞叹道：“所以说啊，还是你有办法，没花多少钱，就建成了冬暖夏凉的房子。”

杜岸饰在设计村小的时候，确实考虑到了天水寨冬天异常寒冷的情况。所以在墙内埋设了暖气管道，只要食堂厨房开始烧火做饭，教室的墙壁和地面就会逐渐升温，变得非常暖和。

在照顾孩子的这段时间里，杜岸饰总感觉时间不够用。有时候，给孩子织织毛衣，换几张尿布，喂几顿奶，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去了。所以，她不得不抽出晚上的时间来看书学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