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生死局

唐迎缓缓收回了搭在马天国胸口的手，将冰冷的听诊器放回药箱之中，动作轻缓却带着一丝沉重。
“他……怎么样了？”马家嫂子声音颤抖，带着哭腔，与一旁的马天桥一同急切地问道。
唐迎抬眼，目光复杂地扫过马家嫂子那张布满焦虑的脸，轻轻叹息一声，摇了摇头，似有无限的惋惜。
“唐医生，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马家嫂子本就红肿的双眼，此刻更是蓄满了泪水，眼看就要夺眶而出。
唐迎沉默不语，转身继续为马天桥处理着伤口，动作娴熟而认真，仿佛此刻在她眼中，只有眼前的病人。
待一切处理妥当，唐迎起身，走到一直静默不语的杜岸饰身边，轻声说道：“现在，我们可以回去了，好好给你做个详细的产检。”
人群瞬间涌了上来，七嘴八舌地询问着马天国的情况。
“唐医生，马天国他……这是不行了吗？要不要叫人来准备后事啊？”
唐迎回头，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，一动不动的马天国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，缓缓说道：“当然可以准备后事啊，你们后山不是正好有一口废弃的枯井吗？直接往里面一扔，既省事又省力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，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唐迎这番话中的深意，还以为她是在悲伤之下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。
就在这时，原本“一命呜呼”的马天国，突然像诈尸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，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，一边满脸尴尬地说道：“我没事了，没事了，让大家担心了。”
唐迎忍住笑意，带着语烟，扶着杜岸饰回到了院子。卸下药箱，她细心地扶着杜岸饰躺到床上，准备开始产检。
“按理来说，你现在的情况，应该去医院做检查才更放心，那里有更专业的设备，可以给你做更全面的B超。”唐迎一边准备着，一边说道。
杜岸饰温柔地笑了笑，回答道：“等过些日子，月份稍微大一点儿，走动方便的时候，我就去镇上找你，到时候再好好检查。”
唐迎点了点头，从医疗箱中取出三支5ml的静脉血采集器，准备为杜岸饰进行无创DNA检测。
一直站在一旁，大大咧咧的语烟，看着那鲜红的血液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唐医生，好端端的，怎么还要抽血啊？这……这会不会对孩子不好？”
唐迎耐心地解释道：“这是在给胎儿做DNA检测，主要是为了筛查孩子是否有患唐氏综合征的风险，做到早发现早干预。”
“哎呦，怀个孕居然有这么多讲究呢？想当初我怀我家两个孩子的时候，什么产检也没做，到日子了就直接生，也没见出什么事。”语烟挠了挠头，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。
唐迎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那是你运气好，只能说你和孩子都足够健康。但是，孕期定期产检是对孕妈和宝宝都负责任的做法，是很有必要的。”
杜岸饰也赞同地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是啊，定期进行检查，才能及时了解孕妇和孩子的发展状况。在过去，很多地方的女人没有条件定期产检，一旦碰上难产的情况，就只能听天由命。就算没有难产，等生下孩子后，才发现孩子发育畸形等问题，那才是真正的麻烦。”
语烟听着唐迎和杜岸饰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关于产检的重要性，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，久久不能平静。直到离开杜岸饰的院子时，仍然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。
杜岸饰看着语烟逐渐远去的背影，忍不住笑了出来，轻声说道：“她还真是可爱，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，竟然还保持着如此天真烂漫的气质。”
唐迎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还好有她在一旁照应着你，不然，江为该有多不放心啊。”
提到江为的名字，杜岸饰的心瞬间如同被利刃狠狠刺了一下，疼痛难忍。唐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，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。杜岸饰强忍住心中的悲伤，反过来安慰唐迎：“你说得没错，江为给我安排得很周到，不然，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话题再次回到语烟身上，杜岸饰感慨地说道：“语烟是个顶好的人，别看她总是冒傻气，就是她身上这股傻劲儿，才能支撑她走很远很远的路。刚才她又愣又傻的，指不定又在琢磨什么费脑子的事情了。”
杜岸饰的猜想并没有错，此刻的语烟，确实在认真地思考着一些事情。
唐迎有些好奇地问道：“她能琢磨什么呢？难道是琢磨着要生二胎？可是她的丈夫不是已经……没了吗？她又跟谁生去？”
杜岸饰笑着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当然不是二胎的事情，她是在思考关于生活方式的事情。”
“生活方式？”唐迎更加不解了。
杜岸饰解释道：“语烟在天水寨被困了前半生，她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，她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，至少，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重复她的命运。所以，她应该是想要做出一些改变。”
杜岸饰的推测 正确，语烟的确正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。
语烟坐在两个正在咿呀学语的孩子面前，一边用手轻轻地逗弄着他们，一边喃喃自语道：“妈妈要努力了，一定要让你们能过上和别人一样的正常生活。”
“在天水寨困一辈子，就像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，还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。妈妈要想办法让你们走出去，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，去感受不一样的生活。将来你们长大了，结了婚，家里的女人还可以定期到医院去做产检，而不是像咱们天水寨的女人一样，只被男人当成生孩子的工具，产检不做，出了事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。”
“当然了，你们的爸爸不是那种人，但是，妈妈也要想办法把你们送到更好的地方，让你们接受更好的教育。”
就在语烟给两个孩子喂饭的时候，门外突然变得热闹起来，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议论着马天桥和莲沁婶的事情。语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，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原来是马天桥的大哥大嫂，竟然蛮不讲理地把他卖黑陶罐换来的五百块钱给抢走了。马天桥一气之下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，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天水寨。
吃完晚饭，语烟带着两个孩子在村子里散步消食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杜岸饰的院子门口，便顺势进去和杜岸饰聊起了马天桥的事情。
语烟满脸不解地叹息道：“那马天桥也是个硬气的人，说走就走，连家里的房子也不翻修了，真是让人想不通。”
杜岸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不是他不想修就能不修的，天水寨的房屋都是连成一体的，谁家都逃不过修缮的责任。”
语烟一听，顿时惊呼道：“那这不是便宜他了吗？他自己撂挑子走人了，那修缮的钱又该由谁来承担啊？”
杜岸饰无奈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他一心想走，谁也拦不住，就由他去了吧。至于房子的事情，到时候再说，总会有办法解决的。”
语烟开始小声地嘀咕起来：“其实天桥叔是个挺好的人，平时话不多，但是从来不会故意对人摆脸色。记得有一回，我不小心在田沟里摔倒了，他离得老远，都赶紧跑过来把我从泥巴里拉了起来。要说莲沁婶，我虽然不喜欢她，但客观地说，如果她俩真的能成，也算是一桩美事，偏偏莲沁婶就是不愿意嫁给他，真是让人捉摸不透。”
“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难看，听说咱们走后，天桥的嫂子又去找莲沁婶，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遍了，又是扯头发又是扒衣服的，甚至还推了孩子一把，真是太过分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