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血溅门槛

尽管马天桥口若悬河，滔滔不绝，莲沁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依然写满了难以掩饰的肉疼，总觉得这笔账算下来，自己还是吃了大亏。

正当两人为了那几块钱的差价争执不下时，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，像平地惊雷般炸响，原本就破败不堪的木门，在巨力之下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哀鸣，随后便摇摇欲坠地敞开。一道刺眼的阳光，如利剑般直射屋内，照亮了莲沁婶那张写满惊愕的脸。她像被电击了一般，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，满脸警惕地看向门口。

来者不是别人，正是马天桥的大哥和大嫂。两人都已年过半百，岁月却似乎格外眷顾他们，并未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痕迹，看上去竟与马天桥相仿。

常言道，心宽体胖，无忧无虑的人，往往显得更加年轻。不像马天桥，常年累月地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，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。也不像莲沁婶，历经人生的风风雨雨，早已心如止水，一身的沧桑，仿佛是岁月的刻刀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。

杜岸饰和语烟正聚精会神地商量着测量事宜，突然瞧见一群人神色慌张地朝着马家方向奔去，那阵势，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。

“喂！你们这是急匆匆地赶着去哪儿啊？”语烟扯开嗓子，朝着那群人高声问道。

其中一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，他眉飞色舞地说道：“出大事儿啦！莲沁婶跟马家的人干起来了，听说都见血了，场面那叫一个惨烈！”

“这么严重？”语烟还想再追问几句，那人却像一阵风似的，早已跑得没了踪影。

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着步，享受着午后阳光的孙婆婆，闻言长叹一声，语气沉重地说道：“唉，怕是要闹出人命喽！”

杜岸饰听得一头雾水，满脸疑惑地看向孙婆婆，不解地问道：“婆婆，您怎么这么说啊？”

孙婆婆摇了摇头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你还年轻，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。天桥的哥哥嫂子，那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，一旦动起手来，那可是六亲不认，下手没轻没重。要是真的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，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！”

接着，孙婆婆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马家哥哥嫂嫂年轻时的“英雄事迹”。

当年，马天桥的哥哥结婚，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大好日子，却因为一帮人恶作剧，非要闹新郎，把天桥他哥五花大绑地捆在村口的老槐树上，用黑乎乎的锅底灰把他的脸涂得像个小丑，花大价钱置办的新西装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。新娘子刘三妹看到这副情景，顿时怒火中烧，抄起一根木棍，对着带头闹事的人就是一记闷棍，直接把那人打得趴在地上，吐了好几口鲜血，差点儿闹出人命。

马天桥原本也有一门不错的亲事，是邻村一个姓王的姑娘，比他小六岁，生得娇滴滴、怯生生的，十分惹人怜爱。那王家姑娘提着一斤挂面，打着走亲戚的名义，跟着媒人来到了天水寨，想要相看相看马天桥。可谁知，王家姑娘还没见到马天桥本人，就被马天桥嫂嫂教训邻居家偷吃菜叶的鸡时，那股凶悍劲儿给吓住了，连马天桥家的门都不敢进。后来，媒人问起她的想法时，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，说什么也不肯嫁。

亲事没成，马天桥的哥哥心里不痛快，便抱怨了老婆几句，嫌她吓跑了人家姑娘。谁知，她听了这话，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做错，反而更加恼火，直接把王家姑娘连同媒人一起叫了回来，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们，到底是不是因为怕她这个嫂子，才不愿意嫁到马家来。

王家姑娘哪见过这种阵仗，吓得脸色苍白，一边哭一边摇头，语无伦次地解释着。

马家嫂子二话不说，直接从院子里拖来一只肥硕的羊，凶神恶煞地站在王家姑娘面前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，恶狠狠地说道：“我给你两条路，你要是答应这门亲事，我立马宰羊，好好招待你和媒人！你要是不答应，那就请便，以后别再踏进我马家半步！”

王家姑娘可是亲眼见过她一巴掌拍死一只鸡的狠劲儿，哪里还敢再看她宰羊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又是一阵疯狂地摇头。

马家嫂子见状，也不再废话，抡起一柄明晃晃的斧头，对着那只可怜的羊的脑袋，狠狠地劈了下去。只听“噗”的一声闷响，那只羊连哼都没哼一声，当即就歪倒在地，一命呜呼了。

王家姑娘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，面如土色，连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家的都不知道。

从那以后，再也没有媒人敢踏进马天桥家的门槛，生怕惹祸上身。

杜岸饰听了孙婆婆的讲述，心里多少有些不安，她转头看向语烟，担忧地说道：“要不，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？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。”

语烟却摇了摇头，不赞同地说道：“你现在怀着身孕，可不能去凑这种热闹，还是离这些是非远一些的好。天水寨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？他们自己的事情，自然会自己解决，咱们还是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。”

话虽如此说，但语烟心里还是放不下，万一真的闹出人命，那可就麻烦了。

正当她犹豫不决时，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，正是唐迎。

语烟怔怔地看着唐迎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：“唐医生还真是回回都凑巧，一有人受伤，她就准时出现，比算命的还灵验。”

唐迎看了看摆放在院子里的测量工具，脸色严肃地提醒杜岸饰：“你现在情况特殊，可不能胡来！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，很多时候都得你自己当心！”

杜岸饰拉着唐迎就要往马天桥家里走，语烟连忙推着两个孩子，紧紧地跟在后面。

一路上，唐迎听杜岸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，劝她不要多管闲事，万一伤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。杜岸饰再三保证，她只会远远地看着，绝不会上前插手。

当杜岸饰他们来到马天桥的家门口时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

马天桥的家门口围满了人，里三层外三层，水泄不通。半尺高的门槛上，赫然可见几滴鲜红的血迹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显得格外刺眼，让人看了不寒而栗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”唐迎把杜岸饰交给语烟照看后，奋力挤进人群，焦急地问道。

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，你一句我一句地回答她：“杀人啦！莲沁婶落在她手里，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！”

“什么倒霉？莲沁婶平时就喜欢在背后嚼舌根，说这个说那个，结果自己还不是跟天桥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？这能怪谁？还不是怪她自己不检点？她平时总说什么来着？说什么女人就得忠贞，就得从一而终，结果呢？她自己还不是做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！”

“就是！平时她装得有多清高，好像全世界就数她一个人最正确似的，总是对这家女人指指点点，对那家媳妇儿说三道四，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！”

唐迎听得一头雾水，越听越糊涂，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出了人命，还是只是吵架而已。

当唐迎好不容易挤出人群，正准备往房间里走去时，一个东西突然从里面飞了出来，狠狠地砸在地上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吓得唐迎连忙往旁边一躲。

紧接着，又是几件家用小物件被接二连三地扔了出来，有罐子、有搓衣板，甚至还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！

“别冲动！有话好好说！”唐迎不敢贸然上前，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，生怕被误伤。

杜岸饰原本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，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形势，还真担心会闹出人命，便冲着屋里的人大声喊道：“真闹出人命，你们全都得吃牢饭！真以为这天底下没王法了吗？”

或许是杜岸饰的话起到了震慑作用，屋里总算有人走了出来，正是马天桥，他捂着正在不断往外渗血的脑袋，脸上满是痛苦之色。

马天桥一出现，人群立刻像潮水般向后退去，生怕被殃及池鱼。

一个大男人，都被打成了这副惨样，那屋里另外两个女人，还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呢！

马天桥一看见杜岸饰，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，眼看距离杜岸饰只有几步之遥，却被眼疾手快的语烟一把拦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