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罐值万金

“哎哟，还是咱这天桥懂人心疼人啊！”王大姑咧着没牙的嘴，乐呵呵地说道，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。

马天桥前脚刚走，江裞后脚就从屋里踱了出来，狠狠地剜了王大姑一眼，酸溜溜地说道：“哼，不出力给人办事也就算了，还好意思收人东西？”

王大姑压根儿没把江裞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，她小心翼翼地从背篓后面掏出一篮子鸡蛋，一颗一颗仔细地数着，仿佛在数着金元宝，嘴里还振振有词：“哼，就算我不收，这些好东西还不是得便宜莲沁那小蹄子？我跟你说了多少遍，让你去买点好吃的，你买过吗？”

马天桥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，七上八下的，他没能帮莲沁婶把事情办成，心里头那个急啊，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。可是，光着急也没用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凑够钱才是硬道理。

他耷拉着脑袋，一步一步地挪回家，一屁股坐在屋檐下那段老树桩做成的矮凳上，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，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。突然，他看到杜老三家门口围了一群人，闹哄哄的，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，便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隔壁马大叔喊道：“大叔，杜老三家里这是在搞什么飞机呢？怎么这么热闹？”

马大叔回头看了一眼，撇撇嘴，不屑地说道：“能有什么好事，还不是那点破事儿，听说是来了几个地质勘测队的，想在他家借宿几天。你又不是不知道杜老三那老抠的德行，他怎么可能让人白吃白住？”

还真是让马大叔给说中了，那些地质勘测队的人运气实在是不咋地，第一个就碰上了铁公鸡杜老三。

果不其然，没过多久，杜老三就黑着脸把他们给轰了出来。那几个地质勘测队员，一共五个人，四个黑不溜秋的中年汉子，外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，垂头丧气地转了一圈，到处打听，最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，来到了马天桥的家门口。

马天桥正为了凑钱的事情愁得焦头烂额，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招待他们啊。

可是，当他看到那四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小伙子，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沮丧和疲惫，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下一家走去时，心里头那根柔软的弦，还是被触动了。他咬了咬牙，还是不忍心，急忙喊住了他们，让他们先住下来再说。

马天桥二话没说，就把家里仅有的两张床让了出来，自己则跑到收拾出来的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里，准备在那儿凑合一晚。那屋里有一张破旧的长椅子，再搭上两张长条板凳，勉强也能凑合着睡一觉。

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马天桥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一个黑黢黢的罐子，看了半天，忍不住赞叹道：“嘿，我说小兄弟，你这可是个好东西啊！”

马天桥挠了挠头，不以为然地说道：“嗨，也不知道是哪辈人留下来的老物件了，黑不溜秋的，也没啥用处，我还寻思着用来捣蒜呢，就是敞口太大，蒜头老是乱蹦。”

那老汉一听，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啥？你，你要用它来捣蒜？”

马天桥被他那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，笑着回了句：“看把你吓的，这不是嫌它不好使，还没用呢嘛。”

那老汉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捧在手心里，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，生怕一不小心给摔了，语气激动地说道：“这，这可是个宝贝啊！”

马天桥听得云里雾里的，忍不住笑了出来：“宝贝？我说老哥，你没看错吧？这玩意儿黑漆漆的，又没个实际用处，能做啥用啊？”

老汉抬起头，目光灼灼地盯着马天桥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“你，你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？”

马天桥诚实地摇了摇头。

老汉深吸一口气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要不，你把它卖给我？”

马天桥愣了一下，随即摆摆手，无所谓地说道：“你要是喜欢就拿去，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。”

老汉连忙摆手，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：“这可不行，这还真是一个贵重的宝贝，我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。这样吧，你开个价，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，我都答应你。”

马天桥心里盘算了一下，心想这玩意儿反正也没啥用，放着也是占地方，不如卖了换点钱，也能补贴家用。既然老汉说是宝贝，那就象征性地要个十块钱吧。于是，他试探性地说道：“既然你说是宝贝，那就十块？”

那老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，心想这都说是宝贝了，你怎么还开价才十块钱啊？这也太便宜了吧！

“我说小兄弟，你再往高处说说，别这么谦虚嘛。”老汉苦笑着说道。

马天桥伸出一个巴掌，本来想说五十块钱的，可还没等他说出口，那老汉就迫不及待地点头说道：“行，五百，就五百，成交！”

说完，那老汉赶紧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藏青色的布袋子，布袋子里又套着一个装水果用的透明塑料口袋，他小心翼翼地剥开塑料口袋，从里面拿出一叠崭新的五十元大钞，数了数，正好十张。

“兄弟，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，实在是手头不宽裕，只有这么多了，你先收着。”老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钱递给马天桥。

马天桥看着那红彤彤的钞票，心里也有些动摇，虽然他的确很缺钱，但是这几百块钱，说不定就是人家全部的身家性命，他实在不好意思随便拿。于是，他连忙摆手，婉拒道：“老哥，这，这我不能要，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。”

老汉见马天桥不肯收钱，连忙解释道：“兄弟，你听我说，其实我也拿不准这罐子到底能卖多少钱，但我身上就只有这么多了。你要是愿意卖，咱们就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，谁也不吃亏。”

马天桥听了老汉的话，心里更加犹豫了，他沉思良久，最终还是觉得不能让老汉吃亏，于是说道：“老哥，要不这样吧，我还是不能让你吃亏。”

老汉摆摆手，满不在乎地说道：“哎，这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，我跟你说实话吧，我拿到城里去卖，估计能卖出两千来块钱呢。”

“两千？！”马天桥听得目瞪口呆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“真的假的？这玩意儿这么值钱？”

见老汉一脸笃定地点点头，马天桥这才勉强相信了几分，犹豫再三，最终还是收下了老汉的钱。

第二天，地质勘测队的人就离开了天水寨。莲沁婶得知此事后，顿时对马天桥抱怨起来。

“家里眼看着连翻修房子的钱都没有，你还有心思招待他们？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腊肉香肠，也拿出来给他们吃了！”莲沁婶像个当家婆一样，絮絮叨叨地抱怨着。

马天桥听着莲沁婶的抱怨，心里却乐开了花。他喜欢被莲沁婶管着，因为被管的时候，他会有一种“有家”的错觉，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。

他嘿嘿一笑，从口袋里掏出那五百块现钱，递到莲沁婶的面前，得意地说道：“婶儿，你看，这是啥？”

莲沁婶的眼睛顿时都直了，她一把抢过钱，仔细地数了一遍，确认是五百块没错，这才抬起头，疑惑地问道：“这，这钱是哪儿来的？”

马天桥得意地把卖罐子的事情跟莲沁婶说了一遍。莲沁婶听完，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，埋怨道：“哎呀，你该早些时候跟我说啊，我也好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，说不定也能找出个瓶瓶罐罐的，那咱们不就发财了吗！”

哪有那么容易发财啊，马天桥也知道自己是碰了巧，刚好翻腾出一个明朝黑陶。据说那地质勘测队的人一回到城里，就赶紧找门路把黑陶给卖了，问了好几家古董店，最后卖给了一位老先生，价格——十万！

这事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天水寨，家家户户都开始翻箱倒柜地捣腾家里的瓦罐，恨不得也能翻找出个古董玩意儿，然后拿出去卖个好价钱。就连平时挖地除草的时候，碰着个破碎的瓶瓶罐罐，也要捡起来琢磨老半天。本来就懒散的天水寨人，现在就更加懒散了，整天没事就凑在一起，对着那些从土里挖出来的破烂玩意儿，指指点点，议论纷纷，都想着一夜暴富。

这天，马天桥刚从地里干活回来，一路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，心情格外的好。远远地，他看到莲沁婶站在后门那儿等着他，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。他心里一紧，连忙加快了脚步。

莲沁婶看着马天桥走过来，气不打一处来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我说你啊，就是人太老实了，被人骗了还高兴呢！”

马天桥听得一头雾水，不知道莲沁婶说的是什么意思。多听了几句之后，他才明白，原来莲沁婶是在说那明朝黑陶的事情。

莲沁婶气愤地说道：“要不你去找那个地质队的兄弟说说，哪怕五五分账也成啊。他拿去倒手就赚了十万块，结果只给你五百块钱就算完事了？这也太欺负人了！”

马天桥听了莲沁婶的话，却不以为然地乐呵道：“婶儿，这事啊，早就翻篇了，就别再提了。”

“怎么能不提呢？这可是十万块钱啊！”莲沁婶急得直跺脚。

马天桥笑着摇摇头，耐心解释道：“婶儿，买定离手，各自负责的事情，怎么能再提呢？要是那地质队的兄弟真想骗我，他完全可以直接说那东西不值钱，然后顺手拿走不就行了，何必把他身上全部的钱都给我呢？再说，万一那黑陶罐根本就不值钱，他不也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是？做人嘛，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诚信，不能总想着占别人的便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