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枕边人
类别:
年代种田
作者:
字数:2237更新时间:25/08/04 00:47:49
破旧的土坯房里,光线昏暗,尘土飞扬。莲沁婶与杜岸饰交涉无果,心中怒火中烧,一屁股坐在了马天桥的床沿,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递过来的,已经有些干瘪的苹果。 “吃什么吃!我心里堵着一口气,哪有心情吃东西?”她语气尖酸刻薄,“好你个杜岸饰,读了几年书就眼高于顶,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?竟然敢在我面前摆谱!”
马天桥见她怒火难消,连忙轻声安慰道:“别生气了,消消气。我看岸饰那孩子不像是个没良心的人,她不肯先帮你家翻修,肯定是有她的理由。你啊,也别瞎猜了,先想想怎么把钱凑齐才是正经事。”
莲沁婶一听这话,脸色更难看了,狠狠地啐了一口:“钱?我上哪儿弄钱去?两百块啊!这简直是要我的命!早知道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,当初我就不该傻了吧唧地凑钱送她去念书。一想到那时候天不亮就起来,把她和江为送出去老远,我就觉得亏大了!”
“亏什么亏?”马天桥皱着眉头说,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要不是江为那孩子突然没了,岸饰觉得自己将来无依无靠,又没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,她肯定不会收这笔钱的。她也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啊,是不是?再说了,当初那些为难岸饰的人里,也有你一份。你啊,就别说那些没用的风凉话了,还是多干点活,多攒点钱实在。”
莲沁婶一听到“钱”这个字,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,瞬间炸毛了:“钱钱钱!就知道钱!我说了,我没钱!”
马天桥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没钱,人家凭什么给你翻修房子?岸饰那边是两百块,后面还要出木料钱和人工钱。村长说了,木料加上人工,每家每户少说也得两百块呢!”
莲沁婶眼珠一转,突然换上一副撒娇的语气,嗲声嗲气地说:“孩子他爹不在了之后,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主心骨了。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孤儿寡母的没办法吧?”
马天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不自在,犹豫了一下,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子,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币,有大有小,有零有整。“这里总共三百一十八块钱,连咱们自己家的都还不够,哪有多余的钱给你啊?”
看到莲沁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,马天桥连忙补救道:“你也别跟我急,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家,这么多年带着个孩子不容易,能活下来就不错了,哪还能攒下什么钱啊。所以啊,我也在想办法。”
莲沁婶见状,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男人手中的钱拽了过去,紧紧地攥在手里,生怕他反悔。“我知道你有办法,可我是个没用的女人,只能靠你了。这三百块钱就先给我吧!”
马天桥有些不情愿,但他知道莲沁婶的脾气,要是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。他迟疑了好久,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一拍大腿:“行,你要拿去就拿去吧!反正钱这玩意儿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。”
莲沁婶见他答应了,立刻眉开眼笑,凑过去勾住马天桥的脖子,娇滴滴地说:“我就知道,整个天水寨,只有你对我最好了!要是没有你,我早就活不下去了!”
马天桥被她腻得有些喘不过气,一把将她推开,语气严肃地说:“你啊,也得好好收敛收敛你那张嘴!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,你家那口子一走,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!”
一提起这个,莲沁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伤和惆怅。她低下头,沉默不语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。
马天桥和莲沁婶的心里,都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,一个关于莲沁婶已经过世的丈夫的秘密。
五年前,莲沁婶突然接到消息,说她的丈夫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,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深坑里,当时刚下过几场大雨,坑里全是积水,他没能爬上来,就这么淹死了。莲沁婶悲痛欲绝,把刚满月的孩子托付给马天桥照顾,自己则连夜赶往丈夫所在的工地,打算把他的尸体带回天水寨。
在天水寨这个封闭而传统的村子里,人们都认为人死后一定要归根,否则就会变成孤魂野鬼,永远不得安宁。
然而,让莲沁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工地上的人告诉她,她的丈夫只在工地做了十几天的小工,早就已经离开了,根本没有掉进水坑淹死的事情。
丈夫竟然骗了她!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,一下子把莲沁婶震懵了。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,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她在工地上四处打听,希望能找到一丝一毫关于丈夫的消息。
工地上的人见她可怜,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烂尾楼里,就安排她住进了一间简陋的移动板房。板房里空空荡荡,没有被子,也没有任何生活用品,只有一支牙刷和一根牙膏。她不敢在那里久留,怕刚满月的孩子没有奶吃,把嗓子哭哑。无奈之下,她只能到处求人,到处打听丈夫的下落。有人骂她“真是个疯女人”,有人呵斥她不许靠近,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疯子。还有人把她的遭遇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,讲给其他工地的人听。终于,有人找到了莲沁婶,说曾经见过她的丈夫,他早就没在工地上干活了,而是去了一家制衣厂。
莲沁婶抱着一丝希望,找到了那家制衣厂,每天都守在门口,希望能等到丈夫出现。终于,在他们下班的时候,她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丈夫。
他没事,真的太好了!
可是,她却突然失去了上前相认的勇气,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,任凭泪水将她满是污垢的脸冲刷出一道道痕迹。
丈夫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人,扎着两条俏皮的麻花辫。丈夫正满脸笑容地和她说着话,那种充满怜爱和热情的眼神,莲沁婶从来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过。
莲沁婶想起结婚那天,她坐在床前,对丈夫说:“往后,我就是你的人了,就算吃糠咽菜,我也要跟着你。就算白了头,生了病,我也会好好伺候你。”
丈夫紧紧地抱着她,动情地说:“媒人左挑右选,托了这么多人说媒,选来选去,都不如你称心如意。只要你安心地跟着我,这辈子我都对你死心塌地。将来我挣一分钱,就给你一分钱,只要有我一口吃的,就绝不会饿着你。”
莲沁婶穿过拥挤的人群,看到丈夫掏钱给身边的女人买了一瓶她连见都没见过的汽水,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:“春生!”
丈夫猛地回头,眼里的慌乱和脸上的尴尬,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。
“她是谁?”丈夫身边的女人疑惑地问道。
在这一刻,莲沁婶觉得自己反而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。
“一个村里的。”丈夫含糊其辞地回答道,语气里带着几分生疏和抱怨,“你怎么来了?”
莲沁婶还没来得及回答,就看到丈夫牵着那个女人的手,头也不回地走远了。她看到丈夫指着自己的脑袋,向那个女人解释着什么。她明白,他一定是在说她是个疯女人。